江鱼脸埋在被子里蹭了蹭。
好暖和……
……
温少虞扣着她腰间的大掌用了几分力，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现在赶回去，婚礼也来不及了。
少年从晨间到现在，淋雨在雾隐山里跑了整整一日，铁打的身子也扛到了极限。
寅时三刻，当少年抱着江鱼出了林子时，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守了一夜的寨民齐声惊呼围了上来。
千鸣一边扶起温少虞，一边朝着旁边喊道：“红婶，你背江鱼。”
被叫的妇人连连应声。
桑吉急的猛喘几口老气，“快，快回去。”
周围的人，脸上都挂着担忧之色。
“好好的婚礼，弄成了这个样子。”
“新娘子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怎么跑到山里去了？”
“莫不是想着逃跑吧？”
“当初族长说巫师要娶个外头的女子，我就说了，外头的人是靠不住的，怎能与他们交托自己的一生呢？”
“祖上留下的规矩，不与外人通婚，偏偏巫师不听，瞧着，最后还是伤了自己。”
…………
温少虞和江鱼被齐齐放在床上。
桑吉先简单给江鱼检查了一下，“她只是伤了腿，没什么大问题。”随后将温少虞全身都检查了遍。
千鸣守在床边急的首皱眉，“怎么样？巫师没事吧？”
桑吉收回手，边摇头边叹气，“他养了同心蛊，身子本就亏虚严重，今日又在山中淋了那么久的雨水，长时间跋涉，不堪重负晕了过去。”
千鸣听到晕了过去，心下微松，接着大叫道：“什么？巫师养了同心蛊？”
他虽不善蛊术，但同心蛊他还是知道的。
赤巫族之所以独自隔绝进了雾隐山生活，说起来和这同心蛊有着不小的联系。
当初赤巫族的第一任巫师吉娜，与一名皇室子弟相爱了，便将自己会蛊术的秘密告知了他。
那位皇子的生母是个辛者库的宫女，身份卑微，不得参与众皇子的夺嫡之争，原也接受了此番现状和事实，但当他听到吉娜说了蛊术的厉害之处后，便逐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开始花言巧语，哄骗着吉娜替他制蛊铲除政敌，吉娜心里深爱着他，却又怕他最后得势翻脸，便以心饲蛊养出了同心蛊。
此蛊一旦种下，只要催动母蛊，子蛊便会让人痛不欲生骨化而亡，而母蛊随着子蛊消散，最终的结局也是死亡。
有了吉娜的助力，自然是如他所愿，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
吉娜满心欢喜等着他来迎娶自己，结果等来的是场无差别的刺杀。
他靠着蛊术上位，却开始惧怕吉娜的蛊术流出，被有心之人得到反过来对付他，所以那场针对赤巫族的厮杀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吉娜深知因为自己而给族群带来了不可泯灭的灾难，随后催动了母蛊，两人双双赴死。
事后，朝廷开始全国围剿赤巫一族，众人无处藏身，只能躲到如今的雾隐山中。
后来族里的人也有同外面的人相爱的，男男女女最终都成为了被辜负那一方。
赤巫族信奉爱情，婚姻于他们而言是神圣不可玷污的。
但外面的人却与他们的想法相悖。
渐渐的，族里的人不再出去，也留下了不与外人通婚的祖训，流传至今……
“同心蛊一旦开始喂养，蛊母便会啃食掉其一半心脏后产下子蛊，子蛊虽能让人同自己生死齐肩，但被啃食掉心脏的人是要终身服用药物的，心疾、心悸那些个劳什子病状都会接踵而至……一辈子都得是个药罐子……”
“此蛊若不催动，纯属自损一千伤敌为零之术，族里早就明令禁止不准再养。”
桑吉弯着腰坐到椅子上，冷声瞥了千鸣一眼，“不准养？等他醒了你自己质问他，为何如此胆大包天违背族训。”
千鸣喉咙一哽，脸都憋红了一个度。
等他哪天不想活了，再当着巫师的面说这些话也不迟。
至于违背族训……
巫师做的好像也不只这一件……
两人就这么围着那根摇摇晃晃的烛火，生生守到了天明。
温少虞胸腔像是有阵火在烧，灼得他血管都要爆开了，掌心捂着胸口就开始咳嗽不止。
“咳咳……”
“咳咳咳咳……”
猛得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将桌上支着下巴打盹儿得两人纷纷吓醒。
千鸣蹦了两脚嚎着，“巫师怎么吐血了？”
桑吉扒开少年得衣服，心脏处高低不齐，向上不停鼓起，“蛊要出来了。”
千鸣不懂这些，当场吓得哑了声。
桑吉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手足无措站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这时温少虞缓缓掀开了眼皮，“刀……碗……”
千鸣闻言连连点头，一溜烟就把东西拿回来递到了温少虞手中。
少年薄唇轻动吐了个字，“滚……”
两人半点不敢耽搁，一前一后滚了出去。
少年虽极力克制，但无意溢出的痛呼还是令人心惊肉跳。
千鸣在门外来回踱步，又不敢去问里面现在如何。
等了足足快半个时辰，紧闭的房门才被打开。
温少虞唇角粘着未干的血迹，在惨白如纸的脸上格外显眼。
“给我去摘些鹿活草来。”随后又关上了门。
碗里的蛊虫通体粘着猩红的血迹，叫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一大一小抱缩在一起依偎在血液中。
温少虞将其收进瓷瓶中，重新回到床边，垂眸看着依旧紧闭双眼的女人。
笨女人……
以为靠着他给的荷包避开山里的毒物就能出去了？
雾隐山的雾气是有毒的，吸食太多会出现幻觉，最终的下场便是绕死在山林里。
“咳咳……”
“咳咳……”
少年方才才在胸腔前开了一刀，现在连呼吸都带着疼痛感，支撑不住地掀开被子重新上床躺下。
等到鹿活草被熬成一碗浓稠的药汁端上来时，他面上原本惨白的脸色首接转化成了青灰色。
千鸣知道他最厌恶的事就是喝药，但他以心饲蛊，怕是日后每日都得喝了……
“巫师，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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