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里漂浮的靛蓝丝絮突然凝成旋涡,袁崇焕的铜量尺在暗流中划出弧光。尺锋撞上铸铁沉箱的瞬间,二十枚倒刺铁蒺藜从箱体弹射而出,王栓柱的枪尖擦着袁崇焕的颧骨掠过,将铁蒺藜钉进冰壁时溅起一串火星。
"箱盖有翻板机关。"廖行河的三棱刺卡住正在闭合的夹层,"万历年间工部改良的杀人锁。"
祖大寿的断刀劈开渗水的箱板,腐烂的《盐引勘合》下压着半幅焦黄绢帛。袁崇焕指尖抚过绢帛边缘的缠枝莲纹,突然发力撕开夹层——染血的辽东布防图赫然在目,宁远城防的每处暗渠都用朱砂圈注,笔迹与兵部存档的塘报如出一辙。
"让夜不收换镶白旗的号衣。"袁崇焕将绢帛按在冰壁上,"去三十里铺接应送冰棺的商队。"
孙铁牛的重斧劈碎河湾冰面时,斧刃勾住了金线编织的蹀躞带。玉带钩内侧阴刻的"晋"字泛着尸油般的幽光,与宁远地窖尸骸口中的金套严丝合扣。王栓柱的火折子照亮冰层下的暗道,二十具裹着油布的工部匠户随暗流沉浮,腕部烙印的编号正被冰碴慢慢蚀去。
暗流突然湍急。廖行河如游鱼般潜至三丈外的铸铁骨架前,三棱刺刮下大片青苔,露出"天启元年工部虞衡司监造"的铭文。骨架衔接处的雪花纹钢钉,与晋王府除夕宴上切割熊掌的餐刀纹路分毫不差。
"难怪沉箱能扛住辽东的冰流。"祖大寿的断刀撬开钢钉,带出团靛蓝丝絮,"晋王连宴器都用军械料子打制。"
寅时的北风卷着火药渣扑进箭楼垛口。袁崇焕立在瓮城裂缝前,看着铜量尺的阴影爬过新刻的冰裂纹。尺锋突然震颤,八十里外传来的闷响震落檐角冰锥,惊起夜栖的寒鸦掠过血色残月。
"是楯车碾过饮马河的动静。"廖行河贴墙游走如壁虎,三棱刺突然扎进砖缝,"排水渠的冰碴里掺着暹罗龙脑香。"
孙铁牛的重斧劈开冻土,斧刃勾住浸油的麻绳。火折子顺绳燃起的刹那,二十二具铸铁沉箱破冰而出,精铁铳管组成的环形炮台正对宁远粮仓。王栓柱的枪尖挑起半截令旗,残存的狻猊纹在火光中扭曲成晋王府灯笼的流苏。
"换毒烟箭。"袁崇焕抓起把混着硫磺的雪粉,"这些铸铁吃过宁远地窖的潮气,遇毒即爆。"
卯时的爆炸震碎了关帝庙窗纸。祖大寿的断刀插在崩飞的铳管上,辽东火硝特有的幽蓝火焰正吞噬着改良三眼铳的残骸。廖行河从硝烟中拽出半具焦尸,腐烂的掌心攥着工部特供的火镰,燧石纹路与山海关暗渠里的引火器如出一辙。
"让民夫往饮马河倒硝石。"袁崇焕的铜量尺卡住转动的齿轮,"把沉箱冻在冰层里当盾墙。"
暗渠深处突然传来机括咬合声。王栓柱的枪尖挑开松动城砖,二十架佛郎机炮的冷却槽里飘着靛蓝丝絮。孙铁牛的重斧劈开炮身蒙布,"万历西十七年登州监造"的铭文正与炸膛的火炮残片完美契合。
"难怪能算准宁远城墙的承力点。"祖大寿的断刀刮过炮膛裂痕,"这些红夷大炮本该在浑河炮台镇守。"
暗流裹着冰碴冲进地窖时,廖行河的三棱刺己撬开第七具檀木箱。箱内《屯田清册》的封皮钤着司礼监批红,夹页间的珊瑚珠与沉船贡品成色相同。袁崇焕突然抓起册页对着火光,水印显出的辽东盐场分布图,与晋王府除夕宴的屏风刺绣分毫不差。
"开闸放水。"他碾碎掌心的硫磺结晶,"让洪水把这些账簿冲进浑河故道。"
申时的雪幕遮天蔽日。王栓柱伏在冰窟边缘,看着镶蓝旗包衣将裹铁棺椁推入暗流。棺椁西角的云雷纹在激流中泛着磷光,与工部存档的沉箱图样严丝合扣。孙铁牛的重斧劈断牵引铁索时,冰层下突然升起铸铁骨架,二十根精铁铳管组成的炮阵己然成型。
"击龙木!"祖大寿的嘶吼混着机括声炸响。
三十根裹铁滚木顺坡而下,却在触及炮阵时被铁链绞住。袁崇焕的铜量尺脱手飞出,尺锋撞上暗藏的机括,铸铁骨架应声崩解。塌陷的冰层里浮出成捆的《盐引勘合》,晋王私印正在激流中化作靛蓝色的血雾。
"督师!西南冰面!"廖行河的三棱刺映出五十丈外的黑影。
二十辆裹着孝布的粮车正在碾过尸骸,车轴暗藏的铸铁构件与沉箱机关如出一辙。袁崇焕的雁翎刀劈断缆绳,裹着火药桶的偏厢车冲下冰坡,在河面炸开死亡之花。烈焰吞没粮车的瞬间,冰层下的佛郎机炮突然齐射,铅弹尽数没入空荡荡的河湾。
硝烟散尽时,王栓柱挑起半幅烧焦的令旗。靛蓝丝线绣着的狻猊纹正在余烬中蜷曲,与张惟贤寿衣的织金暗纹渐渐重合。袁崇焕立在崩塌的冰窟边缘,看着铜量尺坠入深渊,尺锋撞上暗河的刹那,八十里外的山海关传来锁链崩断的铮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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