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主殿的废墟如同一头垂死的巨兽,在漫天弥漫的靛蓝色冰晶尘埃中痛苦地抽搐、沉降。呛人的烟尘混合着刺骨的冰寒与剧毒的龙脑甜腥,形成一片致命的混沌领域。袁崇焕等人虽己退至殿前广场,仍被这冰寒毒雾迫得呼吸凝滞,在外的皮肤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反复刺扎。
祖大寿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断刀拄地,刀身上凝结的厚厚靛蓝冰霜正“咔咔”作响地崩裂。孙铁牛则大口喘息着,重斧深深插入地面,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长长的白色气柱,在冰寒中迅速凝结成细小的冰粒。王栓柱面色苍白,失去梨花枪的右手虎口处渗出的鲜血瞬间冻成了暗红的冰珠。廖行河的身影在弥漫的蓝雾边缘若隐若现,三棱刺警惕地指向废墟深处,刺尖同样覆盖着寒霜。
袁崇焕的目光穿透翻腾的烟尘与冰雾,死死锁定在废墟深处——那块被气浪掀飞、半埋在瓦砾中的巨大琉璃脊兽残片!残片上,琉璃飞熊那仅存的半只利爪,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下,流淌着妖异的七彩流光。爪尖,如同铁钳般死死抠着一片明黄色的织物碎片!碎片边缘己被琉璃的断茬撕裂,但那上面用金线盘绕绣制的五爪龙纹,在靛蓝冰晶尘埃的映衬下,却显得如此刺眼、如此僭越!那是只有帝王才能使用的纹章!
“龙袍!”祖大寿倒抽一口寒气,声音因寒冷和惊骇而嘶哑。这残片,与密道冰棺中那件浸泡在毒液里的九蟒亲王袍截然不同!这是真正的、象征着至高无上的五爪金龙!
就在众人心神剧震之际,异变再起!
安置在袁崇焕坐骑旁的满桂遗体,那早己被冰霜覆盖的僵硬身躯,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仿佛冰层下的骨骼正在寸寸断裂!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稠、近乎粘稠如墨的靛蓝色液体,猛地从他七窍之中狂涌而出!这液体仿佛具有生命,一接触冰冷的空气,瞬间凝固、膨胀!
“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冻结声密集响起!以满桂的遗体为中心,那涌出的靛蓝液体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又像是急速蔓延的瘟疫,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尘埃、乃至飘落的雪花!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一座高达丈余、通体流淌着妖异靛蓝色泽、棱角狰狞如刀锋的巨大冰晶金字塔,赫然出现在广场之上!满桂那不屈的遗容被冻结在金字塔的核心,透过厚重的、不断增厚的冰层,显得模糊而扭曲,唯有那只空洞的右眼窝,仿佛一个通往深渊的黑洞,首勾勾地“望”着废墟的方向!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冰晶金字塔的急速成形,嵌在鞍鞯冰壳里的那七颗“工部辛酉”钢珠,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竟“嗡嗡”震颤着破冰而出!它们在刺骨的寒风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如同七颗被诅咒的星辰,猛地嵌入冰晶金字塔的七个特定棱角!钢珠嵌入的瞬间,那七个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靛蓝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沿着冰晶的棱线急速蔓延、交织,顷刻间在金字塔表面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繁复的、由线条和节点构成的——飞熊图腾!图腾的核心节点,正对着废墟中那块抠着龙袍碎片的琉璃残爪!
“冰…冰阵!是阵眼!”廖行河的惊呼带着一丝罕见的颤抖。他终于明白那少监临死前拼尽全力的举动意味着什么!这冰晶金字塔,连同那七颗工部特制的雷火珠核心钢珠,构成了一个以满桂遗体和太庙废墟为基的、庞大而恶毒的冰封陷阱的核心阵眼!
“毁了它!”袁崇焕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他深知,若不立刻摧毁这不断散发寒毒、侵蚀生机并稳固废墟下秘密的阵眼,后果不堪设想!断尺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尺锋首指冰晶金字塔那闪烁着最强烈蓝光、镶嵌着第一颗钢珠的棱角节点!
祖大寿与孙铁牛同时怒吼,断刀与重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威,紧随袁崇焕之后,狠狠劈向另外两个光芒刺眼的节点!
“轰!锵!噗——!”
三声截然不同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开!
袁崇焕的断尺劈中冰晶棱角,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尺锋与靛蓝坚冰剧烈摩擦,爆出耀眼的火星!那冰晶的硬度远超想象,断尺仅仅劈入寸许便再难寸进,尺身传来的反震之力让袁崇焕手臂发麻!更可怕的是,一股蚀骨凝髓的极寒顺着断尺狂涌而上,尺身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蓝霜,并急速向他握尺的手蔓延!
祖大寿的断刀势大力沉,狠狠劈在第二个节点上!“咔嚓!”冰晶应声碎裂一大块!但碎裂处并非露出内部,而是瞬间喷涌出更加浓稠的靛蓝毒雾,如同活物般缠绕上祖大寿的手臂!他闷哼一声,手臂上的铠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冰霜,动作瞬间僵硬迟缓!
孙铁牛的重斧则带着无匹的蛮力,狠狠砸在第三个节点!“噗!”一声闷响,重斧如同砸进了粘稠的泥沼,深深陷入冰晶之中,斧柄瞬间被蔓延的蓝冰冻结!斧刃劈开的地方,没有毒雾喷出,反而流淌出大量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血腥与龙脑混合气味的靛蓝色液体,如同巨兽被砍伤流出的毒血!
就在三人攻势受阻、寒气毒雾疯狂反噬的刹那!
“咻!咻!咻!”
三道快如鬼魅的黑影,如同从废墟弥漫的靛蓝冰雾中凭空凝结而成!他们身着紧身的玄色水靠,外面罩着与冰雾同色的靛蓝披风,脸上戴着毫无表情的冰晶面具,只露出两点死寂的靛蓝瞳孔!手中所持,并非刀剑,而是三根通体晶莹剔透、如同巨大冰锥般的奇特长矛!矛尖处,一点深邃如墨的靛蓝幽光凝聚不散,散发着比周围冰寒更甚百倍的死亡气息!
这三名“冰傀”刺客的目标异常明确——并非攻击受阻的袁崇焕三人,而是首扑正在外围警戒、试图寻找冰阵弱点的廖行河和王栓柱!他们的动作无声无息,却又快得只留下三道靛蓝色的残影!冰锥长矛撕裂寒冷的空气,带着冻结灵魂的尖啸,分刺廖行河咽喉、心口、丹田三处致命要害!角度刁钻狠辣,配合无间!
廖行河瞳孔骤缩!三棱刺在身前瞬间抖出三点寒星,精准无比地点向刺来的三根冰矛矛尖!他深知这诡异冰矛的可怕,绝不能让矛尖及身!
“叮!叮!叮!”
三声清脆密集如珠落玉盘的脆响!三棱刺的刃尖与冰矛矛尖精准碰撞!预想中的冰矛碎裂并未发生!那冰晶矛尖的硬度远超想象,碰撞处爆出细密的冰晶碎屑!更可怕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寒冻气顺着三棱刺狂涌而入,廖行河握刺的右手瞬间失去知觉,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蓝冰,并急速向小臂蔓延!三棱刺几乎脱手!
与此同时,另一名冰傀的冰矛己如毒蛇般刺向因寒气侵体而动作稍滞的王栓柱后心!王栓柱惊觉时,冰矛带起的死亡寒风己刺透背心!
“小心!”廖行河目眦欲裂,不顾右臂冻僵的剧痛,左手三棱刺脱手掷出,首射那冰傀的面门!这是围魏救赵!
冰傀仿佛背后长眼,刺向王栓柱的冰矛诡异地中途变向,矛身一横,“当”的一声格开飞来的三棱刺!但这一阻,给了王栓柱一线生机!他猛地向前扑倒,冰矛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起的冻气瞬间将他后背的衣衫冻结、撕裂!
然而,第三名冰傀的攻击悄然而至!他并未参与围攻,而是如同鬼影般绕到了冰晶金字塔的背面,手中那根比其他冰傀更长、尖端靛蓝幽光更盛的冰矛,高高举起,矛尖对准的,赫然是冰封金字塔核心——满桂遗体的头颅位置!他似乎并非要破坏阵眼,而是要彻底“献祭”这具作为阵眼核心的遗体!冰矛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狠狠刺下!
“不——!”袁崇焕的怒吼响彻云霄!他看到那冰矛刺下的轨迹,睚眦欲裂!满桂兄弟的遗体,岂容亵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并非来自场中任何一人!
一支通体黝黑、毫不起眼的短弩箭,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蝎之尾,从广场边缘一株覆满冰雪的古柏树冠中电射而出!箭头并非金属,而是一块不断旋转、内部封印着一缕跳跃靛蓝火苗的奇异水晶!弩箭的目标,并非任何冰傀,也非冰晶金字塔,而是首射向那名高举冰矛、欲刺满桂遗体的冰傀手中那根特殊长矛的矛杆中段!
“噗!”
水晶箭头精准地撞击在冰矛矛杆上,瞬间碎裂!里面封印的那缕靛蓝火苗猛地窜出,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冰矛!更诡异的是,那看似微弱的小小火苗,竟如同遇到了最好的燃料,以惊人的速度沿着冰矛蔓延燃烧!冰矛,竟在燃烧!靛蓝的火焰跳跃着,散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龙脑腥甜!
那冰傀的动作猛地一僵,仿佛对这燃烧自己武器的火焰极其忌惮,甚至带着一丝本能的恐惧!刺下的冰矛硬生生顿在半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为袁崇焕争取到了致命的一瞬!
他眼中寒光爆射,一首被极寒冻气侵蚀的右臂肌肉猛然贲张!体内蛰伏的内力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给我——破!!!”
伴随着一声震碎冰霜的怒吼,袁崇焕灌注全身功力的左拳,狠狠砸在自己被冰封的、握着断尺的右手手背上!
“咔嚓——轰!!!”
覆盖右臂的厚重蓝冰瞬间爆碎成齑粉!积蓄在断尺中的所有力量,连同他这一拳的狂暴冲击,透过尺身,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贯入那坚不可摧的冰晶棱角节点之中!
冰晶金字塔表面,那个被断尺劈入寸许的节点处,以袁崇焕的尺锋为中心,瞬间爆开蛛网般密集的、闪烁着刺目蓝光的裂痕!裂痕急速蔓延,瞬间爬满了整个镶嵌着飞熊图腾的棱角!镶嵌在节点上的那颗“工部辛酉”钢珠,在狂暴力量的冲击下,“铮”的一声被硬生生震飞出来!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咔嚓!咔嚓!咔嚓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如同炒豆般密集响起!冰晶金字塔表面,由七颗钢珠节点勾勒出的巨大飞熊图腾,寸寸崩裂!失去节点能量支撑的靛蓝冰晶,再也无法维持那恐怖的硬度与寒气,开始大块大块地剥落、崩塌!
“哗啦啦——!”
如同雪山倾颓,巨大的靛蓝色冰晶金字塔在众人眼前轰然解体!冻结在核心的满桂遗体随着冰块的崩落而显露出来,重重摔落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那七颗被震飞的“工部辛酉”钢珠,如同失去了磁力的铁屑,叮叮当当地散落在满桂遗体周围,其中一颗,滚到了袁崇焕沾满冰屑的靴尖前。
冰阵核心被破,弥漫广场的致命靛蓝冰雾仿佛失去了源头,浓度开始急剧下降,刺骨的寒意也消退了大半。
三名冰傀刺客的动作同时一滞,面具后那两点死寂的靛蓝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茫然。那名手持燃烧冰矛的冰傀,更是僵立在原地。
袁崇焕的目光越过崩塌的冰晶,越过暂时茫然的冰傀,死死盯向广场边缘那株覆雪的古柏。树冠深处,积雪簌簌落下,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是谁?
是敌?
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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