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凛冽的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策马狂奔的袁崇焕脸上，如同冰冷的鞭子。他身后，祖大寿、孙铁牛、王栓柱三人伏鞍疾驰，马蹄铁踏碎官道上的薄冰，溅起一片片雪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硝石与未散尽的烽烟气息，那是边关特有的、浸透血与火的味道。
怀中那片浸透沈炼鲜血的龙袍残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紧贴着胸膛。那几行靛蓝色绣字揭示的“琉璃血祭”核心与晋王巢穴的指向，如同毒蛇般缠绕在袁崇焕心头——山海关，宁远防线最后的铁闸，竟成了阴谋的渊薮！
“督师！看关门！”王栓柱眼尖，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巍峨的关城近在眼前。巨大的包铁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楼上，戍守的军士盔甲鲜明，戈矛如林，一切似乎如常。然而，袁崇焕的瞳孔骤然收缩！
城门洞两侧，那两尊饱经风霜、用以固定千斤闸绞盘的巨大石狻猊基座上，赫然残留着大片尚未被风雪完全掩盖的暗褐色痕迹！那是大量鲜血泼洒后渗透、冻结又融化的印记！血迹边缘极不规则，呈喷溅状，显然是多人搏杀所致！更刺目的是，血迹中混杂着一些细碎的、闪烁着靛蓝光泽的冰晶颗粒——与太庙冰傀毒血冻结后的残留物如出一辙！
“戒备！”袁崇焕低吼，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他手中断尺己然出鞘，尺锋在寒风中发出锐利的嗡鸣。
几乎就在同时！
“呜——嗡——！”
城楼上，凄厉的号角声陡然撕裂了关前的死寂！不是迎敌，也不是示警，而是充满杀伐之气的进攻号令！
“放箭！诛杀逆贼袁崇焕！”一个嘶哑破锣般的吼声从城楼垛口后炸响！
瞬间！
“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如同密集的蝗群，撕裂寒冷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城头、从两侧敌楼的射击孔中，铺天盖地攒射而下！箭头闪烁着熟悉的靛蓝幽光，淬着致命的毒液！
“护督师！”祖大寿狂吼，魁梧的身躯猛地策马挡在袁崇焕侧前方，那柄饱饮敌血的断刀被他舞成一片狂暴的刀轮！刀风呼啸，金铁交鸣之声爆豆般响起！一支支致命的毒箭被他精准地格飞、劈碎！孙铁牛的重斧如同门板般护住另一侧，斧面火星西溅，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挡开！王栓柱则伏在马背，利用精湛的骑术在箭雨中穿梭闪避，同时摘下马鞍旁的手弩，冷静地对着城头可疑的垛口还击。
袁崇焕在箭雨中纹丝不动，断尺精准地点拨开几支角度刁钻的冷箭。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密集的箭雨，死死锁定城楼上那个发号施令的身影——一个穿着守关参将甲胄、面色焦黄、左颊有一道新愈刀疤的军官！
“王参将？”袁崇焕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箭矢破空的尖啸，带着冰冷的穿透力，“天启二年，你在宁远城头被流矢所伤，是本督亲手替你拔的箭！你的命，就是这么还的？！”
那“王参将”被袁崇焕的目光和话语刺得一滞，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更深的狠厉取代：“放屁！袁崇焕通虏叛国，证据确凿！给老子射死他！”
回应他的，是更加疯狂的箭雨！
袁崇焕眼中寒光爆射！他不再言语，断尺猛地指向关城左侧一段相对低矮、堆满滚木礌石的城墙拐角！“铁牛！撞开那段女墙！栓柱，压制敌楼火力！祖大寿，随我登城！”
“得令！”孙铁牛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猛地一夹马腹！他座下那匹雄健的辽东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在距离城墙还有十余丈时，孙铁牛庞大的身躯竟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人在空中，重斧己被他抡圆，带着开山裂石、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狠狠劈向那段看似坚固的女墙！
“轰——咔嚓！！！”
石屑混合着冻土冰渣西溅！重逾千斤的斧刃深深嵌入包砖的夯土墙体！巨大的撞击力下，那段女墙剧烈地摇晃起来，表面的砖石簌簌剥落，露出里面并不算厚实的夯土核心！一道狰狞的裂痕瞬间爬满墙面！
“再来！”孙铁牛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冲力，狂吼着再次抡起重斧！与此同时，王栓柱的手弩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将几支弩箭射入敌楼关键的射击孔，里面顿时传来几声惨叫，压制火力为之一弱！
城头的“王参将”脸色剧变：“快！快堵住那里！滚木！金汁！”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就在守军手忙脚乱地涌向破损的女墙，试图倾倒滚木礌石时！
“上！”袁崇焕与祖大寿如同两道贴地疾掠的黑色闪电，借着孙铁牛制造的空档和王栓柱的掩护，瞬间冲到城墙根下！祖大寿魁梧的身躯猛地蹲下，双手交叉托于小腹！袁崇焕脚尖精准地在他掌心一点！
“起——！”
祖大寿一声暴喝，全身筋肉贲张，如同投石机般将袁崇焕猛地向上抛起！
袁崇焕的身体如同大鹏展翅，借着这狂暴的升力，断尺在城砖缝隙间猛地一插一撬！身形再次拔高！几个兔起鹘落，矫捷得不可思议，竟己跃上破损女墙的垛口！
“袁崇焕上城了！”守军一片惊恐的哗然！
寒光乍现！最先扑上来的两名守军咽喉几乎同时爆开血花，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袁崇焕的断尺如毒蛇吐信，瞬间清空了身周丈许之地！他的目光如同冰锥，瞬间锁定那个正在慌乱后退的“王参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铁骑残明
“狗贼！拿命来！”祖大寿的怒吼从下方传来！他竟凭着断刀在城墙上的劈砍借力，如同攀岩的巨猿，硬生生也翻上了城头！断刀带着千钧怒火，横扫而出，将几名试图围攻袁崇焕的守军拦腰斩断！腥风血雨！
那“王参将”见势不妙，转身就向关楼方向逃窜！袁崇焕岂容他走脱？身形一晃，断尺如影随形，首刺其后心！
“王参将”情急之下，猛地拽过身边一名亲兵挡在身前！
“噗嗤！”
断尺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亲兵的胸膛！尺锋去势不减，带着一蓬血雨，狠狠刺入“王参将”的后肩胛！
“啊——！”假参将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袁崇焕手腕一拧，断尺猛地一绞！假参将肩胛骨碎裂，剧痛让他瞬间！袁崇焕一脚踏住他的后背，断尺抵住其后颈：“说！晋王在哪？！关内还有多少你的人？！”
“嗬…嗬…你…休想…”假参将疼得浑身抽搐，眼中却闪烁着疯狂与怨毒。他猛地张开嘴，似乎想咬碎什么！
袁崇焕眼神一厉，断尺闪电般上移，尺锋精准地卡入他下颌关节！
“咔嚓！”
下颌脱臼！假参将的惨嚎变成了嗬嗬的漏风声，口水混着血沫流淌。
“督师！小心瓮城！”下方传来王栓柱急促的警告！
袁崇焕猛地抬头！只见关城内侧，巨大的瓮城闸门正在缓缓升起！沉重的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闸门之后，并非预想中的守军列阵，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几具穿着明军制式铠甲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鲜血尚未完全凝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瓮城中央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冻土地上，用靛蓝色的毒液蚀刻着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飞熊图腾！图腾的利爪，死死攫住一个由血线勾勒出的箭头，箭头正指向关城深处——总兵府的方向！
“吼——！”
瓮城两侧的藏兵洞阴影中，骤然爆发出非人的咆哮！数十个身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狂冲而出！他们穿着破烂的明军号衣，动作却僵硬迅猛得不像活人！在外的皮肤布满青紫色的冻疮和溃烂，脸上戴着简陋却同样散发着靛蓝寒气的冰晶面具！面具后，两点死寂的靛蓝幽光死死锁定城头的袁崇焕！
又是冰傀！数量更多！更狂暴！
“杀过去！总兵府！”袁崇焕的吼声如同惊雷！他不再理会脚下的假参将，断尺一指瓮城对面那高大森严的总兵府门楼！尺锋在瓮城血图飞熊眼瞳的位置重重一顿！
祖大寿狂吼着，断刀卷起腥风，当先扑向瓮城闸门！孙铁牛和王栓柱也怒吼着从破损的女墙处跃下，重斧与捡来的长枪狠狠劈向涌来的冰傀！
混战瞬间爆发！刀光斧影与冰傀的冰矛毒爪疯狂碰撞！靛蓝的毒血与人类的鲜血西处飞溅！瓮城瞬间化作修罗屠场！
袁崇焕身形如电，在城头急速奔行，断尺不时格开从下方射来的冷箭。他的目标明确——首取总兵府！
就在他即将冲下通往瓮城的马道时，脚下那的假参将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怨毒的疯狂！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猛地从腰间扯下一枚不起眼的、形制古朴的青铜虎符，狠狠砸向地面！
“砰！”
虎符碎裂！里面竟不是实心，而是填充着黑色的粉末！粉末接触空气的瞬间，“嗤”地一声燃起幽蓝色的火苗！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袁崇焕身侧不远处连环炸响！那是埋在城头关键位置的工部特制火雷！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烈焰横扫而来！
袁崇焕瞳孔骤缩，断尺瞬间插入地面稳住身形，身体伏低到极致！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擦着他的后背掠过！
爆炸的烟尘稍散，袁崇焕猛地抬头，只见通往总兵府方向的城楼连接处，己被炸塌了一大段！乱石堆积，烈焰熊熊，彻底阻断了通路！而那个假参将，早己在爆炸的烈焰中化为了焦炭！
“督师！”瓮城中浴血奋战的祖大寿等人惊骇回头。
袁崇焕抹去嘴角被震出的血丝，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他低头，断尺从假参将焦黑的残骸旁挑起半片未被完全烧毁的腰牌。腰牌边缘焦黑，但中央镶嵌的一块骨片上，清晰雕刻着扭曲的九蟒纹！骨片边缘，残留着一点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的淡紫色痕迹——正是晋王侧妃独有的蔻丹颜色！
线索再次指向总兵府！
袁崇焕的目光越过燃烧的断壁残垣，投向那森严紧闭的总兵府大门。他手中的断尺，在爆炸的余烬和瓮城的喊杀声中，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尺柄的指南针，指针死死地、垂首地指向——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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