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圆落地海岛时，感到一阵恍惚。
机场外，热浪裹挟着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计程车司机帮她把行李搬进后备箱，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她要去哪里。
“白鸟民宿。”她报出名字，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南姜羽的朋友圈照片还停留在眼前——南姜舟站在甲板上，手里拎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鱼，笑得肆意，背景是蔚蓝的海。
车窗外的棕榈树飞速后退，姜圆望着陌生的街景，胸口发闷。
她很多年没有如此接近海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分明记得很清楚。
此刻竟如此朦胧。
车子在白鸟门前停下。
民宿的招牌灯箱亮着，偶有喧闹声传出。
姜圆拎着行李站在门口，昨晚发现女儿欺骗自己而产生的愤怒与恐惧其实己经淡了许多。
她只是一个，希望保护好女儿的母亲。
“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
艾尤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性，头发乌黑，优雅，猜她是中国人，上前问道。
姜圆望着眼前皮肤黝黑的女孩，她棕金色的头发被扎成麻花辫，见她开口说的是中文有些诧异。
她的嘴角提起一个礼貌的弧度：“你好，我想住宿。”
“您有在网上预约吗？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艾尤带着姜圆进入白鸟。
“您一个人来旅游？”艾尤热情地问，递来一杯柠檬水。
“来接女儿。”姜圆接过水杯。
“哇，您亲自来接她回国？那她是在这边工作——”
“她应该住在这。”姜圆冷声打断。
艾尤有些愣住，住在这的中国人？她抬起头仔细看了眼面前的妇人。
她很有气质，和南姜舟很像。
“您是…Zoe姐妈妈？”
艾尤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此刻却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你们叫她Zoe啊。”
眼前的妇人终于露出一丝笑。
“是啊，Zoe姐人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她。”
“这是您的房卡。”
姜圆接过女孩递来的房卡，欲要转身。
一道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艾尤——”
姜圆的脸在景白面前出现。
他有些怔住。
南姜舟和她母亲还真是像，他想。
艾尤见到景白，喊了声：“景老板。”，又示意他望了眼姜圆。
景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姜阿姨。”
姜圆有些诧异，望向眼前的年轻人。
很高，也很漂亮，那双桃花眼有些似曾相识。
“姜阿姨您好，我是景白。”
景白？
姜圆的记忆被拨到很久以前，她恍惚，那个孩子，长这么大了。
难怪…他长着他妈妈的眼睛。
“你是，景白？”
景白点点头，道：“阿姨方便坐下聊聊吗？”
姜圆答应了。
二人坐在餐吧的一角，窗外的树影透过玻璃窗落在桌子一角。
“你长得，很像静月。”姜圆开口。
景白己经预感到会从姜圆的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
意外的没有见到景白错愕的表情，姜圆顿了顿，道：“你应该忘记了，你小时候常在我们家玩。”
“我和你妈妈…是很好的朋友。”
“我记得您，也记得您女儿。”他道。
“你和南南？”
“很巧，她选择了我开的民宿。”景白轻笑。
当年她没再主动和景家往来，南姜舟高考完她带着全家搬离了那个大院。
没曾想两个孩子，兜兜转转，又在这里遇见了。
林川端来两杯拿铁，望了景白一眼，轻声离开。
“您试试，我们这里的咖啡。”景白主动拿起一杯。
姜圆着瓷白的咖啡杯耳，有些沉默。
“南南要跟我回南城。”
她不打算绕弯子。
景白眸子暗了暗。
“她不在这。”
姜圆愣住。
“她在海边。”
…
海边，南姜舟和南姜羽云昭野在浮潜。
南姜舟提前预约了一个浮潜教练，虽然知道母亲今天会到来，但她不想打断这个出游计划。
就像昨晚景白说的，别管那么多，事情来到面前再说。
因为她己经有过经验，所以这一次格外自如。
清凉的海水将她包裹，她试着伸出手，感受小鱼在她指尖环绕，有些痒。
在水底，她摆动双脚，像鱼一样游着。
被水体轻盈的托举，其实更像在飞。
南姜羽很兴奋，云昭野拿着防水相机疯狂地抓拍。
从水里上来，海风轻轻吹过，有阳光打在身上，舒适，惬意。
“看这张，拍的超搞笑。”云昭野拿着相机给南姜舟看他刚刚在水里拍的南姜羽。
“喂，干嘛把我拍那么丑啊！”
“姐，云昭野他欺负我。”南姜羽朝南姜舟投来委屈的表情。
“哟，羽毛现在哥也不叫了，首呼大名了。”云昭野掐了下南姜羽被潜水镜勒出红痕的脸。
南姜舟笑的露出了牙尖，眼睛都是弯的。
她望着身边的人，又看了看天，天气很好，她想。
像是有预感般的，她的目光又朝岸边望去。
捕捉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姜圆。
上扬的嘴角僵住了。
南姜羽和云昭野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吵闹声消失了。
阳光仍旧温暖，南姜舟的心却一点点在紧缩。
她轻扯嘴角，该来的总会来。
姜圆看到了他们三个人。
她亲眼看着南姜舟从海里冒出。
也看到她笑着的脸霎时间僵住。
愤怒，恐惧，所有失控感天旋地转地朝她涌来。
海风不停往耳里灌。
恍惚间，姜圆以为自己见到了白静月。
过去的恐惧一股脑的涌上她的胸腔，似要不能呼吸。
她看见六岁的南姜舟被浪吞没，看见救生员把那个小小的身体拖上岸，看见女儿青白的嘴唇和耷拉的手臂。
白静月苍白的脸和这个画面重逢，湿发贴在额前，了无生机的面庞，她那身潜水服和眼前南姜舟的潜水服重叠，重叠。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阿姨？”景白发现了眼前妇人的不对劲。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姜圆眼眶掉落，她大喘着气，耳边的声音开始变的尖锐。那片蓝色的海开始旋转，变成深蓝的漩涡。
她看到两个女儿在朝自己跑来。
“妈妈！”
“姜阿姨！”
黑暗吞没视野前，姜圆看到了白静月，她看起来很生气，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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