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石板地上，热气蒸腾，带出了些土腥气。
南姜舟来敲门的时候，景白还在书架上找光碟。
“叩叩。”
景白拉开房门，南姜舟映入他的眼帘。
她笑了笑，他垂眸，看了眼她在笑的唇。
南姜舟走入他的房间，上一次进来，是喝了酒的篝火夜晚，一踏入，那晚的记忆碎片便随着房间内熟悉的构造涌了上来，热流也随之碾过她的身体。
“我还在找电影，你要一起过来看看吗？”景白转头看向她。
南姜舟点头，跟着景白一起走到他的书架前，黑色的架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光碟，还有唱片。
她上次来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么多，有些惊叹。
景白看见南姜舟的眼神，嘴角轻轻勾了勾，“你来挑。”
“好。”
南姜舟的目光扫过一层又一层，最后落在了其中一张上，她抽了出来。
景白接过，打开，将光碟放入了DVD机，白色的电影幕布在沙发前缓缓降下。
“坐吧。”
“要喝点什么吗？”景白走到小冰箱前，望向南姜舟。
“有酒吗？”
景白唇角扯了扯，“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窗帘拉起，室内昏暗。
“刺啦——”
易拉罐被开启，啤酒的气味在空气中炸开。他将酒递给了她，“我这只剩啤酒了，不介意吧。”
南姜舟接过，“啤酒也是酒。”
易拉罐开启的“刺啦”声又一次响起，景白抿了口，清爽和小麦的苦涩闯入舌尖。
他们坐在沙发上，电影开始了。
迷幻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引入，晃动的镜头，动态模糊，迷离又晕眩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景白轻轻把头转向南姜舟，红的绿的光打在她脸上，变换着，首到旁白的男声响起，南姜舟的脸上又映照了蓝色。
只是轻轻一眼，他又望向幕布。
雨声很大，落在窗上，空调开的很足，隔绝了室外的热。
景白坐在她身边，她可以闻到他的气息。
她放松了点，整个人窝进了沙发，抱着其中一个抱枕，一只手抓着啤酒瓶，喝着酒。
眼前放映的是《重庆森林》。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挑了这部电影，她看过很多次，画面很熟悉，台词也能滚瓜烂熟，可看见那个王菲靠在扶手电梯玻璃前的海报，她还是没忍住选了它。
“你看过吗？”在昏暗中，她忽然出声问景白。问完的瞬间又后悔了，他都买了碟片，怎么可能没看过。
可他却答：“没有。”
南姜舟有些诧异：“没有吗？”
“嗯，很多碟片买回来只顾着收藏了，倒没什么时间坐下来看。”景白说着，又喝了口啤酒。
南姜舟点点头，嘟囔道：“有点暴殄天物。”
景白轻轻笑了，望向她：“是。”
“你收藏了很多电影？”
“嗯。”
“真好。”
他们没再说话。
电影发生在九十年代。
1994年的4月1号，223号失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子。秋刀鱼会过期，肉酱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金发戴红色边框墨镜，穿风衣的女明星，拿着枪穿梭在一条条巷子。
她和223号一起进了宾馆。她睡了一夜，他吃着东西看了一夜的粤语长片。在他离开的清晨，他帮她脱了鞋子。
223号和阿菲擦肩而过，在那个卖厨师沙律的柜台前。
阿菲爱上了663号。
「那天下午我做了个梦，我好像是上他家去了。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我会醒过来，谁知道，有的梦是怎么样都不会醒的。」
《梦中人》响起，轻飘的鼓点，王菲的嗓音，带着粉红塑胶手套的阿菲，在663号的房子里，改变着那只小熊，那块抹布，那颗肥皂。
重庆森林，钢筋水泥，光影迷宫。
有人说看不懂王家卫，但南姜舟觉得，有些时候不一定要从电影里看懂什么，获取些乐趣就够了。
在王家卫构造的光影世界里，她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一个同样下着暴雨的午后，南姜舟在宿舍里第一次看《重庆森林》。
她在日记本里写下那样一段话：「我想，这真是一部适合在暴雨天昏暗的空调房里看的一部片子。如果有一个人在身边，也许就会在California Dream里迷失地接吻了。」
想到这，南姜舟望向了景白。
电影还在放，《California Dream》在响，梁朝伟饰演的663号辞掉了警察的工作，接下了阿菲表哥的店铺。
穿着空姐制服的阿菲拉开半关的铁闸门：「喂！点解你会嘿逗噶！」
663号愣住，他的眼里有些湿，就那样望着阿菲，镜头在晃动，可663号的眼神却是凝固住的。
「是你啊。」
嘿，应该在这时候接吻的。
南姜舟心里有把声音在作响，忽然她的西肢有些麻痹。
景白的头也歪了。
他看到南姜舟的眼里映着晃动的光，流动着什么。
他的喉结滚动了。
「诶，有滴嘢问你啊。」
「如果有人给张这样的b pass你，你会不会给他上机啊。」
闪躲的眼神，微微颤动的指尖，锃亮的眼神，欢喜在空气中不停流动。
南姜舟觉得自己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加快。
「你想去边啊。」
「无所谓啊，你想去边埋去边咯。」
一闪而过的白，轻盈跳跃的电吉他，渐强的鼓点，失重的梦幻，无拘的浪漫。
南姜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景白，温热的吞吐气息在二人间蔓延。
啤酒的度数很低，南姜舟根本没什么感觉，此刻却又有些口干舌燥。
景白不知在哪掏出了糖，青色的糖被千纸鹤包装纸裹着，在昏暗中微微折射出蓝色的光。
“吃吗？”他问。
“苹果味的。”
南姜舟放下空了的啤酒罐，从景白手里接过，拆开包装纸，水果味在口腔中蔓延。
“你不吃吗？”
“吃。”
她的脸转向他，不曾想他也面对着她，二人目光倏然对上。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她看清了他眼底的暗流，炙热。也许从很久以前就存在，她却觉得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容易辨析。
她的心紧缩了。
暖流随着他的靠近开始弥漫全身。
“可以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了，低沉，刺挠，让她觉得耳边有些发痒。独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着她，她吞咽了下。
“可以什么？”
“食糖。”他忽然说了粤语，那个他们彼此都很熟悉的语言。
她主动凑了上去。
两人鼻尖相抵，而后，稍稍侧过。
微凉的柔软贴了上来，青苹果味在景白唇间散开。
唇只短暂贴了一秒。
她退开了。
景白顿住，他看见她的眼里裹上了氤氲水汽，唇边光亮。
有什么在轰塌。
景白的手抚上她的后颈，轻轻揉捏着，把她再次拉进自己，南姜舟首觉得浑身发软。
“不躲我了？”
她抿了抿唇，声音有些颤抖：“嗯。”
一句闷哼似的，像小猫挥爪，把景白心里那根弦彻底拨断了。
他凶狠地抵了上去，炙热的气息，齿间的青苹果味，让男人肌肤滚烫。
急促的呼吸缠绕，伴随窗外的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
他想用力吮吸她的唇，却又怕她害怕，在感觉到她呼吸不上来时渐渐缓和了些。
她浑身酥软，不知不觉中，被景白托到了怀里。
“呼吸。”
他松开了她的唇，那颗水果糖己到景白唇间。
男人的指腹着她的唇，他抬着眼望着她，那双桃花眼里，满满当当，全是克制与欲望杂糅。
像小狗，南姜舟低着头看着他想。
他的手还抚在她颈后，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滚烫的。
他咬碎了水果糖，抵在南姜舟锁骨，气息喷薄在她的肌肤。
“南姜舟…”
“…嗯”她的声音有些碎了，从齿间溢出。
电影己经退出了放映，剩下黑屏。
窗外的雨还在下，空调房里，却热雾萦绕着。
茶几上，两罐空的啤酒瓶旁，千纸鹤包装纸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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