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夜辗转反侧到天快亮才睡，景白醒来时己接近中午。
阳光穿透房间和露台间那层白纱，映出点点斑驳，柚木地板上，倾斜的影随风舞动。
景白站在衣柜前，有史以来，破天荒的，在犹豫该穿什么。
望着自己满衣柜的素色，景白心沉了沉。
随便拿了件亚麻衬衫套上了。
穿过绿意盎然下的光影，走到餐吧。
餐吧白天的生意不多，多数客人都是日落时分才来吃饭喝酒的。——白鸟就是以那片能看到海边落日的玻璃窗出名的。
零星的客人里，他一眼就望见倚坐在吧台前的人。
南姜舟今天没有化妆，扎在一侧的麻花辫，用一朵鸡蛋花别在发尾，一袭白裙罩着她，明明很普通的一身，却还是格外惹眼，带着清新纯净的美。
在吧台内站着的林川先看到了他。
“景哥。”
“嗯。”景白迈步朝他们走去。
“早啊。”南姜舟也看到他了，抬头对他说。
他嘴角斜斜抬起，磁性的声音流出：“早。”
说罢，插着兜在南姜舟身旁坐下。
景白平日里总是起的很早，虽然民宿餐吧都是丢给林川和艾尤两人管，但海龟岛的海洋保护组织和一些公司事务还是需要他处理。
做的事情多，需要的精力也多，景白要醒的早才能保持一天的充沛精力，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早起的习惯。
林川对他起的晚感到诧异：“少见，今天起这么迟？喝美式？”
“昨天睡的晚。”
他又望了眼旁边南姜舟快喝完的咖啡，看起来是拿铁。
“今天给我做拿铁吧。”
林川嘴角撇了撇，耐人寻味地说：“怎么突然换口味了。”
他瞄了眼南姜舟，道：“南南姐，你知道我们景老板外号是什么吗？”
“嗯？”
沉寂在早午餐里的南姜舟突然被点名，愣了愣，有些不知所然。
“冰美式王子。”林川说完，转身到咖啡机前压咖啡粉。
“哈哈哈，什么啊。”南姜舟的眼睛弯了弯，含着笑望向景白。
景白也笑了，头歪了下：“平时喝美式喝太多了，被他们调侃的，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调侃。”
“那我岂不是要被你们叫拿铁女王？”
“南南姐你还挺幽默。”林川把咖啡粉放入咖啡机等待萃取，又转了过来。
“是吗？”南姜舟又笑，把杯里剩下的咖啡喝完。
“我喝不惯斋啡，不喜欢加糖，但一定得加奶。”
“明白，拿铁女王。”林川对南姜舟做一个敬礼手势，南姜舟笑的更欢了。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景白眼神落在她因笑而浮起的梨涡，主动问道。
“想浮潜，但没约上教练。”
南姜舟今天早上出去了一趟，浮潜的计划被暴雨搁置，太阳一出来，南姜舟就迫不及待地去到浮潜码头想约向导，却被告知今天的教练都被约满了，因为在旺季，所以要提前预约，她便又回到民宿。
林川给景白做的拿铁好了，景白接过。
听见南姜舟白跑一趟，林川说：“南南姐，我不是和你说过景哥就是浮潜教练吗，早说嘛，让他带你。”
“噢，是吗？”景白吹着咖啡，抬眸望向的却是南姜舟。
南姜舟咧了咧嘴，她当然记得，但让她选被别人教还是被景白教，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面对有非分之想的人，南姜舟总是笨拙些。
“嗯，早上起来一时间没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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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白望着她，真诚地发问。
其实八年过去，她早就不是那个只会逃避的少女了。时间让她脱去了稚气，让她学会隐藏心思，让她学会至少，装着从容面对。
只是景白一出现，就让她有些乱了阵脚。
她望着眼前被阳光照着的白色咖啡杯，一段话浮上脑海。
“我个人的偏爱好恶不会指导我的生活方向，我主动地允许我的生活被一个强有力得多的力量指导，那就是生活本身。”
《臣服实验》中的这段话曾经影响过她，这一刻又在她心里出现。
臣服，是指臣服于生命，抛下自己的喜恶，任由生命之流带领自己走向任何方向。
像一场冒险。
从再次遇见景白，到景白认出自己，再到现在景白提出教她浮潜。
她承认她的紧张和想逃避。
可若生命之流注定将他们推近彼此，那么，她是否应该就此松开那条掌控的绳索了呢？
——
“好啊，麻烦了。”
“不麻烦。”男人垂下眸子，抿了口咖啡，喉结微动。
…
第二天早晨，南姜舟套上黑色的连体泳衣，和景白站在一片清澈的海前。
脚底的沙细软，早晨的太阳不算猛烈，照在南姜舟身上，暖意和缓地包裹她，把涂的物理防晒的味道给烘了出来。
海风轻柔，裹挟着海本身的味道。
海水由近到远，晕染出渐变的层次，脚底是白色的软沙，澄澈的浅滩透出沙的莹白，向外是玻璃似的淡绿，融入一望无际的蓝。
这是南姜舟用了二十年，才再一次靠近的海。
振奋，喜悦，激动，淡然，复杂地在胸腔回荡。
鼻腔酸了，一片温柔的海，就让她情不自禁了。
景白带南姜舟浮潜的地点是海龟岛，他和保护组织一起修复珊瑚的海域。
这里的浪小，水更清澈，沙滩入水坡度缓，无需入水太深就有珊瑚礁包围。是新手浮潜的圣地。
昨天下午景白就己经教会南姜舟一些基础知识，面镜的戴法、怎么呼吸还有下水要穿浮潜袜。
南姜舟很聪明，理论学完很快便能上手。还因为，她己经在网上看视频看了太多遍。
入水，被清凉包裹，吐气，把海水排出。
她感到一阵轻盈，在水里漂浮，耳边的声音被隔绝，只有水流在耳膜外流动带来的振动。
好自由，她想。
低头望入一片澄澈的琉璃，光线透过玻璃水，在礁石和沙上投下波动的光斑。粉红的珊瑚就在面前，成群的小丑鱼在流动，流光溢彩的，它们也好轻盈。
在这片海里，他们都是自由。
景白在水里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向另一侧。水流在她的指尖划过，还带着他的体温。
水体滑过，带起一阵酥麻。
那是没有白化死亡的珊瑚，暖黄色的。一群蓝色的小鱼曳尾其间，鳍尖划开水流时，可以看到它们身上的银片闪烁。
不同的景象，却同样迷人。
全程，景白任由她探索，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合格的浮潜教练。
她忽然想，能由他陪伴自己漂浮在这片海，而不是其他人，好似更让她感到幸福。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关于大海。她在悄无声息中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了一个和她有许多缘分的人。
他们共享一片海，共享一桩秘密。
少女般的雀跃在此刻悄然出现。
诚然，生命本身就知道什么是最好的。臣服实验又再一次被现实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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