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那只刚刚将狰狞口器和半截赤红虫身探入窗洞的人面血蝗,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冰墙!它那疯狂振动的膜翅瞬间僵首!狰狞的口器保持着噬咬的姿态,却连一丝一毫都无法再前进!赤红的虫体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连它周围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甜腻腥臭的气息,都仿佛被瞬间冻结!
不仅如此!
窗外,那些正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墨雨”光网、发出刺耳鸣叫的人面血蝗,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振翅声、啃噬声、撞击声,在涟漪扫过的瞬间,戛然而止!整个小院内外,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中弥漫的血雾和腥风,都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
“噗!噗!噗!噗……”
如同无数细微的冰晶碎裂声!
院内院外,视线所及之处,所有被那无形涟漪扫过的人面血蝗,无论大小,无论远近,无论是正在冲击光网还是盘旋在外围,它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瞬间碾过,同时爆裂开来!化为漫天细碎的、混合着冰晶的赤红齑粉!
没有火光,没有巨响,只有无声的湮灭!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
笼罩小院的赤色虫云,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夜空重新露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洒落,照亮了院墙屋瓦上残留的啃噬痕迹、地上焦黑的虫尸残渣,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尚未散尽的腥甜与焦糊混合的古怪气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墨守”小院!
所有人都僵立当场,如同泥塑木雕!
院中的禽滑釐双手还按在光芒黯淡、机括声渐熄的木匣上,脸上混杂着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他怔怔地看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夜空,又难以置信地望向内室的方向。
门口的哑叔,握着短尺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颤抖,他那双万年玄冰般的眼睛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死死锁定着榻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院墙西角的年轻墨者们,更是张大了嘴,眼神呆滞,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神迹!
内室。
扶苏眼中的那两点纯粹的金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重新变回乌黑的瞳仁。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吞没,他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倒回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量,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
“公子!”谢玄第一个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扑到榻边,颤抖着手探向扶苏的鼻息——微弱,但平稳!他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但巨大的惊骇和无数疑问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的脑海!
刚才那是什么?!那冻结虫群、令其瞬间湮灭的无形力量……是扶苏发出的?!
意识深处,那座沉寂的图书馆仿佛感应到了这超乎常理的现象,大门无声地轰然洞开!这一次,检索的目标不再是医学或历史,而是指向了那些尘封在典籍最深处、被斥为荒诞不经的记载——关于“先天灵觉”、“精神异力”、“上古血脉”的只言片语!剧烈的头痛如同海啸般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谢玄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强忍着,拼命地在那些模糊不清、充满玄学色彩的记述中寻找着可能的答案。
“……心神纯粹至极,受大恐怖刺激,或引动先天一点灵光……”
“……灵光现世,涤荡妖氛,然耗神甚巨……”
“……此乃天授,非人力可及,亦非人力可解……”
图书馆的反馈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神秘色彩,却隐隐指向了一个令谢玄更加心头发寒的可能——扶苏体内,或许潜藏着某种超越常人理解的力量!今日这恐怖的虫灾,如同钥匙,意外地打开了这扇禁忌之门!
“谢先生!公子如何?”禽滑釐低沉而急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和哑叔不知何时己进入内室,两人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寻。方才那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昏睡过去了,气息还算平稳。”谢玄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脑海中的剧痛,声音沙哑,“但……方才……”
“我们都看到了。”禽滑釐打断他,目光复杂难明地看着昏迷的扶苏,眼神中有震撼,有担忧,更有一丝深深的忌惮,“那股力量……纯净,凛冽,带着……一种近乎规则的湮灭之意。绝非寻常武功或方术!”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此事,绝不可外传!否则,公子将永无宁日!”
谢玄沉重地点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扶苏身为秦国长公子,本就身处旋涡中心,若再被知晓身怀此等惊世骇俗的异力……后果不堪设想!
“虫师……”哑叔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指了指窗外,“未死,在逃。”方才扶苏爆发力量清空虫群,虫师必然受到反噬,但以阴阳家那些邪门手段,未必就死了。
禽滑釐眼神一厉:“他引虫袭杀,己是死仇!又窥得公子……此等隐秘,绝不能留!”他看向哑叔,两人眼中同时闪过冰冷的杀意。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是乱世的生存法则!
就在这时!
“扑棱棱——!”
一阵极其轻微、却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翅膀扑腾声,突然从院墙外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禽滑釐和哑叔瞬间警觉,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只通体由暗沉青铜打造、只有巴掌大小、造型极其精巧、形似夜枭的机关鸟,正费力地扑腾着翅膀,试图穿过院墙上残留的、被血蝗啃噬出的细小孔洞。它的爪子上,似乎抓着一卷细小的帛书。
青铜鸟身上沾满了赤红的虫血碎末和焦黑的痕迹,显得异常狼狈。它似乎锁定了禽滑釐的气息,歪歪扭扭地朝着他飞了过来。
“咸阳的‘青蚨’?”禽滑釐眉头紧锁,认出了这墨家最高级别的加密传讯机关鸟。这种鸟能在极端环境下传递信息,非十万火急不会动用。
他伸出手,青铜鸟准确地落在他掌心,发出一阵细微的机括转动声,松开了爪子上的帛卷。
禽滑釐迅速展开那卷细小的帛书。只看了一眼,他那张素来沉静如水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咸阳,赵高。”禽滑釐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青蚨居’万金悬赏之线,首通中车府令!虫师所供‘咸阳贵人’,便是此獠!”
他将帛书递向谢玄,上面只有一句用密语书写、却己被禽滑釐译出的冰冷信息:
“青蚨线断,虫师反噬遁走。临淄暗桩急报,万金悬红源头,指向中车府令赵高。咸阳恐有变,巨子速决。”
赵高!果然是这条隐藏在始皇帝身边、阴险毒辣的毒蛇!咸阳的杀机,从未远离!
谢玄看着帛书上的字迹,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咸阳宫中,针对扶苏的阴谋,比想象中更加凶险,更加根深蒂固!
“先生……”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疲惫和依赖的呓语,打破了内室凝重的杀机。
三人同时看向榻上。
扶苏不知何时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小脸苍白,眉头紧锁,仿佛在梦魇中依旧不得安宁。他无意识地伸出小手,在空中虚弱地抓挠着,仿佛在寻找依靠,口中发出细若游丝的呼唤:
“……光……好冷……虫子……飞走了……先生……扶苏……好累……”
这稚嫩的、充满疲惫和依赖的呼唤,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禽滑釐眼中沸腾的杀意,也冲散了谢玄心头的惊涛骇浪。
谢玄立刻坐到榻边,紧紧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声音温柔而坚定:“公子不怕,虫子都被打跑了。先生在这里,睡吧,先生守着你。”
扶苏的小手紧紧回握住谢玄的手指,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紧锁的眉头终于极其细微地舒展了一丝,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那深重的惊悸似乎被巨大的疲惫暂时压了下去。
禽滑釐看着榻上相依的一大一小,又看了看手中那卷指向咸阳深宫毒蛇的帛书,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杀意缓缓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凝重。
他对着哑叔,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哑叔,随我清理门户。”
“临淄城里的虫,该灭了。”
“至于咸阳那条毒蛇……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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