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 年 5 月 17 日卯时三刻，公社大院的青石板还凝着夜露。林晚蹲在批斗台后的槐树阴影里，看着赵铁柱指挥民兵用草绳捆扎台角的毛主席画像。麻绳摩擦木柱的声响中，她听见西厢房传来陈建军刻意压低的咳嗽 —— 那是他每次作案前的习惯动作，喉间总像卡着半片烟丝。
她摸出藏在袖管里的青铜镜，镜面映出自己泛着青黑的眼尾。昨夜用灵泉修复尾椎骨时，她故意在眼底留了抹红痕，此刻在晨光中显得楚楚可怜。指尖抚过右耳后的浅褐痣，前世法医的镊子仿佛还停在那里，冰凉的触感混着铁锈味涌来。
“哟，这不是林家大姐吗？” 王翠兰抱着搪瓷缸子路过，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听说你偷了供销社的青霉素？啧啧，这要是判了刑，你弟弟的招工表可就悬咯。”
林晚抬头，灵泉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淡绿色光影，清晰看见王翠兰辫梢沾着的草屑 —— 那是昨夜在柴房外偷听时留下的。“翠兰妹子这么关心我家闲事，” 她轻声说，“不如去问问李芳，她袖口的茉莉香怎么和陈干事的雪花膏一个味儿？”
王翠兰的脸色瞬间变了，搪瓷缸子险些打翻，滚烫的玉米粥泼在鞋面上。她骂骂咧咧地转身，辫梢的草屑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被灵泉微光轻轻托起，悬停在半空。林晚看着那些草屑，心中己有计较。
辰时整，铜锣声撕开晨雾。三百多名社员扛着锄头、抱着孩子涌入大院，槐树阴影在他们脸上晃成碎金。林晚被民兵推搡着上台时，看见张氏正坐在前排石凳上，搪瓷盆里泡着给林阳补营养的荷包蛋，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
“肃静！” 赵铁柱的铜锣敲得山响，震得槐树叶扑簌簌落进他的草帽，“今天召开批斗大会，批判现行反革命分子林晚！”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声。林晚注意到陈建军站在保卫科队列里，中山装第二颗纽扣换成了黑色塑料扣 —— 那是昨夜逃跑时扯掉的。李芳缩在妇联干部中间，却故意把翡翠镯子往袖口外推了三寸，“芳” 字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根据群众举报，” 赵铁柱弯腰打开樟木箱，霉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林晚于 5 月 16 日夜，盗窃供销社青霉素三箱，藏于此处！”
当带血手印的药箱被拖出时，前排的张大娘猛地后退半步，怀里的孙子发出惊恐的啼哭。“我的娘嘞，这血手印跟活见鬼似的！” 她扯着袖口对隔壁王婶说，“听说青霉素能换大前门烟呢，这丫头看着斯斯文文的......”
“大家看这血手印！” 陈建军踏前一步，皮鞋在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边缘呈锯齿状，符合泼溅形态，说明是作案时当场沾染！” 他转头望向林晚，眼神里藏着前世她熟悉的阴狠，“林晚，你还有什么可说？”
林晚垂眸看着药箱，灵泉微光扫过血手印，清晰看见其中混着的稻壳碎屑和灶灰颗粒。“陈干事这么确定，” 她轻声说，“不如问问李芳，这血手印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樟木箱里？”
这句话如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哗然。李芳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却被赵铁柱叫住：“哎，小芳，你咋回事？这箱子不是你的吗？”
“我、我......” 李芳的指尖绞着衬衫下摆，碎花布料被扯出细密的褶皱，“是林晚借我的箱子装杂物，我、我也不知道里面有这些东西！”
“哦？借的？” 林晚轻笑，从袖管里摸出半截鞋带，“这是昨夜在柴房门口捡到的，李芳，你的帆布包是不是少了根鞋带？”
李芳的瞳孔骤然收缩，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人群中眼尖的村民立刻喊起来：“哎！李芳的帆布包咋没鞋带了？”“对呀，昨天还见她系着蓝白格子的鞋带呢！”
陈建军见状不妙，连忙插话：“就算箱子是李芳的，也不能证明林晚没偷！说不定她就是故意栽赃......”
“栽赃？” 林晚打断他，转向赵铁柱，“队长，麻烦你闻闻这药箱，除了血腥味，是不是还有股子骚气？”
赵铁柱皱着眉头凑近药箱，用力嗅了嗅，突然皱眉：“哎？咋有股子猪骚味？”
“因为这根本不是人血，” 林晚说，“是猪血混着红墨水，再掺了点灶灰调出来的。陈干事，你说是不是？毕竟你昨天下午才从屠宰场回来，裤脚还沾着猪毛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陈建军的裤脚上。果然，青灰色的裤脚处粘着几根黑白相间的猪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陈建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撞翻了身后的木凳。
“陈建军，你啥时候去的屠宰场？”“对啊，保卫科的人咋跟屠宰场扯上关系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将陈建军淹没。李芳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打开木箱，在底层翻找起来。
“你找什么？” 赵铁柱皱眉。
“没、没什么......” 李芳的声音带着颤抖，却被林晚打断：“她在找避孕药说明书，对吧？”
全场哗然。张氏手里的搪瓷盆 “咣当” 落地，荷包蛋滚到台下，被路过的公鸡一口啄碎。李芳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翻了木箱，一张泛黄的纸页随之飘落，在阳光下展开。
“天杀的！” 最先看清内容的赵寡妇尖叫起来，“这是避孕药说明书！陈建军你个挨千刀的，居然搞破鞋！”
几个识字的知青凑上前，看完后立刻红了脸，纷纷转头看向自家男人。李芳突然爆发，尖叫着扑向陈建军，指甲划过他的脸颊：“你说只爱我一个！原来你在城里还有相好的！”
陈建军被抓得一个趔趄，中山装的领口被扯开，露出锁骨下方那颗黑痣 —— 和林晚记忆中李芳肩膀上的蝴蝶胎记位置遥相呼应。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我想起来了！去年冬天李芳说她表哥从城里寄来避孕药，敢情是跟陈建军鬼混用的！”
“对！我也听她说过！”“这俩狗男女，合起伙来害人！” 骂声如暴雨般砸向两人。李芳突然蹲下身子，双手抱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陈建军看着失控的场面，知道大势己去，突然转头望向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林晚，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这么狠？”
“狠？” 林晚冷笑，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比起你们往我粥里下安眠药，往我包里塞带血的药瓶，我这点算计算得了什么？陈建军，你看看这是什么？”
油纸包打开，露出五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全国通用粮票，右下角的火漆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是昨晚在柴房捡到的，” 林晚转向赵铁柱，“队长，机械厂保卫科的火漆印，应该不难查吧？”
赵铁柱接过粮票，对着阳光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严肃：“确实是保卫科的印。陈建军，你这粮票哪儿来的？不说清楚，今儿个甭想走！”
陈建军张了张嘴，却看见李芳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突然想起昨夜在柴房里，她曾说 “林晚的玉佩能卖不少钱”。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他猛地推开李芳，拔腿就往台下跑。
“抓住他！” 赵铁柱大喝一声。几个民兵立刻追了上去，在人群中展开一场混战。林晚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灵泉在体内流动，修复着前世被母亲用菜刀砍伤的手掌，也在冲刷着积压十年的怨气。
“林晚，” 张氏突然冲上台，抓住她的手腕，“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弟弟还等着招工呢，你不能把事情闹大啊！”
林晚看着母亲油腻的指尖，想起前世她举着菜刀逼自己按手印的场景。“妈，” 她轻声说，“西墙第三块砖下的粮票，灶台夹层里的青铜香炉，还有林阳藏在会计抽屉里的假学历证明，我都交给赵铁柱队长了。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吧。”
张氏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险些摔下批斗台。林阳站在台下，脸色惨白如纸，突然转身想跑，却被几个妇女拦住：“哟，小林子跑什么？你姐都把你卖了，你还想躲？”
混乱中，林晚看见霍沉舟站在人群边缘，腰间的狼头银饰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他朝她微微点头，眼神里难得露出一丝赞许。灵泉在玉佩里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这份默契。
辰时三刻，陈建军和李芳被五花大绑押回台上。赵铁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声说：“经过群众揭发和现场勘查，现在查明，所谓‘林晚盗窃青霉素’一案，完全是陈建军和李芳栽赃陷害！这俩狗男女监守自盗，还想嫁祸于人，简首是无法无天！”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林晚看着被押走的两人，心中没有一丝怜悯。灵泉在指尖凝聚成细小的水珠，轻轻落在批斗台的木板上，瞬间渗入其中 —— 这是她给这个充满谎言与背叛的旧时代的最后告别。
“林晚，” 赵铁柱突然转向她，“你受苦了。明天就是高考，好好准备，别让那些坏人耽误了你的前程！”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同声。小红挤到台前，把一个油纸包塞给她：“晚晚，这是我在灶台底下找到的准考证，还好没被烧坏！”
林晚接过准考证，指尖抚过照片上自己略显青涩的脸，灵泉在证件表面凝成一层透明薄膜。她抬头望向天空，北斗七星的斗柄不知何时转向了东南方，阳光穿透云层，在她掌心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散场时，张氏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荷包蛋，突然抬起头，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林晚：“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你是我生的，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们！”
林晚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母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生养之恩，我记着。但从今天起，你们再也别想摆布我。” 她摸出藏在衣领里的羊脂玉佩，缠枝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一世，我要为自己而活。”
张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阳拉住：“妈，别说了，咱们回去吧......” 少年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再也没有了昨日的嚣张跋扈。
林晚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释然。灵泉在脚下蔓延，草叶上的露水自动凝结成珠，悬停在半空，像是一串晶莹的珠帘。她知道，属于她的新时代，终于来临了。
走出公社大院时，霍沉舟突然从槐树阴影里走出，将一个油纸包塞进她手里：“里面是跌打损伤的药，你尾椎骨的旧伤该治治了。”
林晚一愣，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刑场边缘那个持枪而立的神秘猎户。灵泉在玉佩里轻轻震颤，狼头纹路与他腰间的银饰产生共鸣，却在她试图开口时突然消散，只留下一缕松木清香。
晨风吹过麦田，掀起层层绿浪，灵泉顺着草汁渗入地下，在泥土里埋下一颗颗充满生机的种子。她知道，明天的高考，将是她逆袭路上的第一座里程碑，而那个冷面猎户，或许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盟友。
这是 1978 年 5 月 17 日的上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林晚站在命运的分岔路上，身后是即将崩塌的旧世界，前方是用灵泉浇灌的新生。她握紧手中的准考证，感受着灵泉在血管里奔腾，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 —— 属于她的时代，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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