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镇，天断山脉脚下最近的一座镇子。
繁华，源于山中某种特殊的矿产，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山脉内外通联的唯一要道。
“这镇子，当真热闹！”
秦猛一双利眼西下扫视，不放过任何细节。
空气中，百味杂陈。
有食物的香气，牲畜的膻气，还有一种独属于人烟稠密之地的复杂气味。
他注意到，镇上的人擦肩而过，神色大多冷漠，远不如部落里那般熟络。
这让他略感新奇。
毕竟，在他的黑山部，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熟人。
“好汉爷，千嶂镇到了！您瞧，还算热闹吧？”
陈皮点头哈腰地说完，眼珠一转，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秦猛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探，铁钳似的，首接扣住了陈皮的肩膀。
“想走？”
秦猛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毛的寒意。
陈皮只觉得肩胛骨都快被捏碎了，顿时龇牙咧嘴。
“不敢，不敢！好汉爷，小的哪敢啊！”
他太清楚眼前这蛮子的恐怖了，那可是能徒手拧断人脑袋的狠角色！
“这蛮子，力气大得吓人，又猛得一塌糊涂，要是能巴结上……”
陈皮心思急转，瞬间打起了小算盘。
他猛地想起一事。
“这蛮子，虽然猛，但好像……不怎么懂山外面的事儿！”
陈皮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决定带秦猛去镇上人多眼杂的酒肆。
“各位爷，有谁听得懂这位好汉爷的话不？”
一进酒肆，陈皮便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酒肆内喧嚣震天。
外乡客商，在这镇上并不少见。
陈皮在酒肆里转悠着，试图找个能跟秦猛言语相通的人。
哪怕是能看懂比划的也行。
“老子从山那边过来的。”
秦猛寻了个角落，看着陈皮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低声自语。
他自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来历。
反正，这里也没人听得懂他的部落语言。
“这些人，现在瞧着倒没什么恶意。”
秦猛锐利的目光扫过酒肆中的每一个人。
“可若是知晓老子的来头，怕就不是这副嘴脸了，多半跟那些偷袭老子和兄弟们的铁皮龟孙是一路货色。”
秦猛心思缜密，一步三算。
这陌生地方，步步都得小心。
“这口音，邪乎得很！”
酒肆中，己有人开始议论秦猛。
“不像南边来的！”
“怕不是哪个山沟沟里钻出来的野人吧？”
“瞧他那块头，倒有几分北地蛮子的凶悍！”
众人七嘴八舌，却没人能说出秦猛的准确来路。
“你还别说，真有点像！”
“北边那些蛮子，就是这般高大壮实！”
“南边那些货色，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跟娘们儿似的！”
“你说谁是娘们儿？想找死不成！”
“嘿，老子就说你了，怎么着吧！”
“娘的！”
一群醉醺醺的汉子，三言两语便吵嚷起来，很快就忘了秦猛，自己人先动上了手。
秦猛冷眼旁观。
这就是山那边的“文明人”？
陈皮碰了一鼻子灰，没找到能跟秦猛沟通的人，只得悻悻然回到秦猛身边。
“好汉爷，您这口音……到底是南边还是北边啊？”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总不能真是从天断山脉那头过来的吧？”
秦猛懒得理他。
他的注意力，全被桌上那碗酒吸引了。
酒液澄黄，带着一股子麦芽的香气。
秦猛只喝过部落里用野果酿的烈酒，这种酒，他还是头一回见。
“闻着，倒像是酒。”
秦猛打量着酒肆。
喧闹的人声，推杯换盏的豪迈，甚至空气中弥漫的酒气。
竟与他在部落中和兄弟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时的场景，有几分相似。
“好汉爷，这碗酒，小的孝敬您！”
陈皮陪着笑脸，指了指酒碗。
“送上门的酒，没有不喝的道理。”
秦猛心中暗道。
他端起酒碗，学着部落中豪爽的汉子，一饮而尽。
一股从未尝过的苦涩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秦猛眉头猛地一皱，差点当场喷出来。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嗝！
一个响亮的酒嗝，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好！好汉爷果然海量！”
陈皮见状，连忙又叫了一碗。
秦猛也未推辞，接过来，又是一口闷下。
“那是什么玩意儿？”
秦猛再次扫视酒肆，目光忽然被一样东西吸引。
只见那些人，在交易时，用的是一种小巧的金属片，或是某种纸张。
他瞬间明白过来。
这些人，用的是一种叫做“钱”的东西。
而不是像部落里那样，以物易物。
秦猛以前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这山外的世界，跟老子的家乡，果然不同！”
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在他胸中涌动。
“简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初入陌生之地的警惕与不安，渐渐被探索未知的渴望所取代。
他忽然很想让部落里的兄弟们也来看看。
看看这天断山脉之外，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世界，当真大得很！”
“老子，又能见识到多少新鲜玩意儿呢？”
就连碗中那酒的苦涩，此刻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新的味道。
新的屋宇。
新的人。
“哈！”
秦猛咧嘴一笑。
心情，竟前所未有地畅快起来。
“好汉爷，看来您是喜欢这酒！”
陈皮见秦猛面露笑意，赶忙凑趣。
“这味道……也就那样。”
秦猛实话实说。
“哈哈，千嶂镇的酒，那可是出了名的！来，好汉爷，再满上！”
两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但陈皮能感觉到秦猛情绪的变化。
秦猛也能通过陈皮的语气和动作，大致判断出他的意思。
勉强，也算是在交流。
秦猛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闪烁着精光。
他的脸颊，因为方才饮酒，微微泛红。
他牢牢记住了那些人用来交换东西的，那种叫做“钱”的玩意儿。
在家乡，部落之间交易，用的是干肉、兽皮、牲口。
偶尔，也会用部落里打造的铁器，或是开采出的矿石。
虽是物物交换，但那些东西本身就代表着价值。
与这“钱”的概念，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老子，明白了！”
秦猛心中豁然开朗。
他知道自己眼下最需要什么了。
他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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