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猛撕下一块那些鸟人留下的硬干粮，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嘎吱作响。
干粮粗粝，硌得他牙床生疼。
但他只是机械地咀嚼，一口口艰难地咽下。
这是活下去的根本。
先前从斥候队身上扒下来的斗篷裹在身上，勉强驱散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背上的箭伤，经过简单的草药处理，此刻传来又痒又麻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小虫在爬。
秦猛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这点小伤，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死不了！
脚下的山路，依旧陡峭崎岖，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仿佛一条通往冥府的无尽之路。
好几次，他都险些一脚踩空，坠入旁边云雾缭绕的万丈悬崖，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天断山脉，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每一寸土地都透着一股要将闯入者活活碾碎的凛冽恶意！
夜色，如同浓墨般迅速浸染了整个天空。
山风呼啸，刮在脸上，如同刀子。
“唰！”
在浅浅的假寐中，秦猛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
一股冰冷的杀机，悄无声息地自身后袭来！
秦猛本能的抽出腰间那柄从魏骁手中夺来的制式长剑，汇聚全力，狠狠向后方刺去！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在死寂的雪夜中回荡。
紧接着，是野兽濒死前的凄厉哀鸣。
一头体型不小的雪狼，试图趁他休憩时发动偷袭，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疲惫的人类，反应竟如此迅猛，杀机如此果决。
雪狼的头颅被长剑贯穿，温热的狼血喷溅在雪地上，迅速凝结。
“正好，明早的口粮，自己送上门了。”
秦猛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甩掉剑锋上的血珠和脑浆，眼神缓缓扫向不远处的黑暗。
那里，一双双幽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如同鬼火，死死地盯着他。
“还有五头。”
秦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在惨淡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非但不惧，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被酷寒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在这一瞬，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热流，沉寂的气血再次奔涌起来。
又一场厮杀！
他，求之不得！
“呼！”
秦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浓郁的白雾在酷寒的夜空中凝结，然后被山风吹散。
他己经沿着山势向下走了很长一段路。
先前那种让他头重脚轻，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压的窒息感，那种来自高山之巅的恶意，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那几头潜伏在暗处的雪狼，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绝非善类。
它们发出一阵不安的低声呜咽，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夹着尾巴退了回去。
“哼，算你们识相！”
秦猛不屑地撇了撇嘴，并未追击。
他现在的目标，不是这些小兽。
天边，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
但他不打算再等。
必须尽快下山！
“山那边的世界！”
一想到这个，秦猛眸子里便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想到那些全新的可能，那些从未见过的铁器，那些包裹全身的甲胄，他就忍不住浑身血液加速，仿佛要燃烧起来！
“老子，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魏骁那支斥候小队留下的物资，如今都成了他的战利品。
他扒掉身上那件早己破破烂烂、沾满血污的兽皮衣，换上了一套相对完好的斥候兵制式劲装。
虽然有些地方不太合身，但比起兽皮，确实方便许多。
“这些鸟人的铁器确实精良得吓人，连这衣物也比老子的兽皮暖和得多，也更轻便。”
秦猛摆弄着新行头，感受着布料的质感，对这些新奇的玩意儿充满了好奇。
他没告诉部落的兄弟们自己还活着，也没有想过回去。
就这么一个人，带着一身伤，带着满腔的未知，闯了出来。
兴奋、期待，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让他的心脏如同战鼓般“砰砰”狂跳。
“这片新土地，这些鸟人，绝对值得老子冒这个险！”
当第一缕晨曦终于穿透云层，从积雪覆盖的山巅探出头时，秦猛，终于看到了他做梦都渴望见到的景象！
天断山脉的……另一边！
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生机勃勃的陌生大地！
与山脉这一侧的原始莽荒相比，远处的平原上，隐约可见阡陌纵横，甚至有淡淡的炊烟升起！
“啊——哈！”
“陌生的世界，老子来啦！”
秦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仰天发出一声咆哮！
声浪滚滚，如同惊雷炸响，在山谷间回荡不休，惊得林中宿鸟西散奔逃，走兽伏地！
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仿佛一瞬间涌入了一股爆炸性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
秦猛欣喜若狂，迈开大步，如同一头挣脱束缚的猛虎，朝着山下的平原狂奔而去！
他一刻也不愿再停留在这该死的雪山上！
“老子就知道！部落里那些老不死的家伙懂个屁！这哪是什么神灵的禁地！胡说八道！”
“这分明和咱们那边也差不太多！这里，肯定也有两条腿走路，一个脑袋吃饭的人！”
秦猛从地上抓起一把刚冒出嫩芽的青草，用力地嗅着泥土芬芳的气息，再次放声大笑。
这里的草，这里的土，和他从小在黑山部落见到的，闻到的，一般无二！
“哈哈哈！”
秦猛笑得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
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那些他从未见过，从未体验过的一切，就在眼前！
“老子来了！都给老子等着！”
狂喜过后，秦猛冷静下来。
他开始仔细地打量这片全新的环境。
他知道，要找到人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找到河流。
无论是部落、村落，还是那些鸟人口中的城镇，都必然离不开水源。
这是亘古不变的常识！
……
与此同时。
距离天断山脉不算太远的一处官道旁的小镇外，尘土飞扬。
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瘦小的青衣男子，正被三个膀大腰圆、手持短棍的壮汉追得亡魂皆冒，狼狈不堪。
“狗日的陈皮！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
“敢在福威赌坊出老千，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领头的汉子，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
“呼哧……呼哧……”
那被称作陈皮的瘦子，显然体力早己不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
他平日里就靠着一手不怎么高明的出千伎俩，在各个小赌坊混点散碎银子度日。
今天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竟然在福威赌坊这种有靠山的地方失了手，当场被人拿住。
若不是他机灵，趁着混乱撒丫子就跑，此刻怕是手筋脚筋都被挑了。
“呃啊……呼……不行了……”
陈皮感觉自己的肺叶子都要炸开了，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就他这副被酒色掏空的小身板，哪里是这几个常年看场子、打架斗殴的壮汉的对手。
“要是……要是被他们逮住……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他这是在用命逃亡，每多跑一步，都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突然，脚下一块不起眼的碎石，绊了他一下。
“哎哟！”
扑通！
陈皮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饿狗抢屎一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泥沙。
“哈哈哈！你个狗娘养的，再跑啊！看你往哪儿跑！”
“老三，把家伙什亮出来！先把他那双手给废了，看他还怎么出千！”
那满脸横肉的汉子狞笑着，一把揪住陈皮的后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提了起来。
陈皮被摔得七荤八素，此刻又被如此粗暴对待，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哭喊求饶：
“爷！各位爷！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狗胆包天，再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现在知道叫爷了？晚了！”
那汉子冷笑一声，从同伴手中接过一把明晃晃、闪着寒光的短刀，在陈皮眼前晃了晃。
“别！爷！别动我的手！啊——！”
陈皮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拼命地挣扎着。
但在几个如狼似虎的壮汉死死钳制下，他那点力气，如同待宰的羔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眼中充满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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