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寒雨来得猝不及防。徐骁握着朱批的手突然顿住——御书房的门被撞开，侍卫长浑身湿透，跪地时带起一片水痕：“陛下！铭将军高热不退，旧年箭伤又发，昏迷中还在喊‘护驾’……”
宫道上的积水映着匆匆掠过的灯笼，徐骁几乎是踉跄着冲进铭七的营帐。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昔日挺拔如松的身影此刻蜷缩在锦被中，额头滚烫得吓人，胸前绷带渗出暗红血迹——那是三年前抵挡刺客时留下的旧伤，在这场风寒的侵蚀下再度崩裂。
“取我的金丝软甲来！”徐骁扯开自己的外袍，将浸透体温的甲胄覆在铭七身上，“当年你替朕挡下三支毒箭，如今朕的甲胄也该护你周全。”太医令颤抖着双手施针，却被徐骁按住：“朕记得你说过，西北土医以艾草灸穴位可驱寒毒，立刻备来！”
三更天的雨愈发急骤，徐骁跪坐在榻边，亲手将温热的药汁滴入铭七唇间。恍惚间，他又看见庙会那晚护城河前的少年将军，指着河灯说“要让每个孩子都能吃糖葫芦”；看见观星台上，铭七满身尘土却笑得开怀，展示改良后的火器……烛火突然明灭不定，铭七在呓语中抓住他的手腕，力道虚弱却执拗：“陛下快走……夜枭余孽……”
“朕在此，谁也伤不了你。”徐骁反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想起凤灼送来的凤凰花种——那些被精心栽种在宫苑各处的花树，此刻应在雨中簌簌摇曳。他望向帐外漆黑的雨幕，忽然意识到，这盛世的每一缕安宁，都浸透了身边人以命相护的热血。
“朕己经给你带来了京城最好的御医，好好歇息”
“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陛下万金之躯……别因为我而把风寒传染给陛下”
“这些年跟着我多少苦难过来了，当初投军的时候兄弟们都说的好好的。同生死共富贵，富贵朕都给了他们，一个个都抛下朕而去”
“陛下莫要伤心...陛下放心...臣不会食言。待病好之后，还要随陛下征战西方，守好这万里河山。若违此誓，愿遭天谴...答应我...陛下要保重龙体。只要您一声令下，臣...就算爬，也会爬到您身边...”
“好好歇息”
黎明前最暗的时分，铭七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徐骁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泛白的嘴唇，还有那套熟悉的金丝软甲。“陛下……您怎么……”他想要起身，却牵扯到胸前的伤口，闷哼一声又跌回榻上。
徐骁按住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动。太医说，你这次凶险得很，若不是凤族连夜送来的续命丹……”话音未落，帐外传来通报，凤族使者求见。来者捧着鎏金药匣，匣中盛放着几株通体赤红的草药，叶片上还凝着晨露：“凤主得知铭将军病重，特命人采摘千年火灵草，此草生于凤族禁地火山口，可驱寒毒、愈旧伤。”
徐骁亲手接过药匣，转身递给太医令，目光中满是感激。待众人退下后，他坐在铭七床边，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庙会时你总盯着卖糖画的摊子，朕特意命御膳房学着做了些。”展开油纸，几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糖画在晨光中泛着晶莹的光。
铭七望着糖画，眼眶微热。他想起这些年随徐骁南征北战，无数次险象环生，却从未有一刻后悔。“陛下，末将还想陪您看云煌的万里山河，看学堂里的孩童长大成才……”他艰难地抬手，指向帐外渐渐亮起的天空，“看每一年的上元灯会，都比前一年更热闹。”
徐骁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头：“一定。等你痊愈，我们便微服出巡，去看看西北新修的坎儿井，去凤族赴凤凰花宴。”晨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落，映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仿佛为这对君臣的情谊镀上了一层永不褪色的金辉。而此刻，在云煌宫的凤凰花树下，第一朵花苞正悄然绽放，等待着见证更多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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