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五章 双生铜钱
我是苏小满，不是苏妙言。
铜钱嵌入锁骨的瞬间，十二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却在即将触及核心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我看见景和三十七年的雪夜，苏妙言将铜钱挂在我颈间；看见她亲手把七枚玉玺碎片塞进皇子们尚有余温的胸口；更看见...贺烬跪在盐场废墟，用龙焰焚烧自己半身鳞甲，只为保住两个将散的魂魄。
"醒了？"
贺烬的声音带着龙类特有的嘶鸣。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晒盐池畔，身上盖着件素白蟒袍——谢琅常穿的那件。袍角绣着行小字："给不省心的妹妹们"。
"她呢？"我下意识摸向颈间铜钱，指尖却穿过了虚影，"苏妙言在哪？"
贺烬的龙火左眼黯了黯："在你影子里。"
晒盐池的水面突然无风自动。我的倒影眨了眨眼，突然变成苏妙言的模样。她隔着水面冲我笑，唇语道："傻丫头，我一首在。"
照夜歪歪斜斜地飞来，残缺的右翼上挂着个虫蛹似的物件。细看才发现是缩小版的青铜匣，表面布满虫蛀般的孔洞。
"咕！虫谷急报！"
贺烬用龙爪撬开虫蛹，里面滚出颗干瘪的虫卵。卵壳裂开的瞬间，南疆方言的哭喊声炸响：
"虫母产卵了！七...七颗！"
水面突然炸开，苏妙言的虚影挡在我面前。七条虫影如箭射来，却穿透她的身体落入池底——那些虫子每只都长着皇子的脸，虫腹却鼓胀如孕妇。
"是子蛊！"贺烬的龙焰烧焦了最先扑来的三条，"虫母把皇子魂魄炼成了蛊种！"
剩余西条虫影在空中合体，化作半人半虫的怪物。它腹部裂开，露出张熟悉的脸——景和帝！
"血诏..."虫腹上的嘴开合，声音却是七皇子合音，"...本该是我的！"
苏妙言的虚影突然凝实。她伸手探入我的铜钱，拽出十二枚金光闪闪的铜钱虚影——每枚都刻着谢家孩子的名字。
"看好了。"她回头冲我眨眼，"血诏是这么用的。"
铜钱如流星般击中虫怪，每枚都精准钉入一个关节。怪物惨叫着坠落，却在触地前被贺烬的龙尾抽向南方："走！虫谷的封印要撑不住了！"
龙翼掠过低空时，我摸向颈间铜钱。指尖刚触到钱面，突然被拽入段陌生记忆——
逼仄的虫穴里，苏妙言浑身是血地刻着铜钱阵。她每刻一刀，就有条血虫钻入伤口。最后她掏出跳动的心脏按进阵眼，轻声道："小满，借你铜钱一用..."
"抓紧！"贺烬的吼声将我拉回现实。前方瘴气冲天，十二根青铜柱组成的阵法正在崩塌。每根柱子上都缠着血虫，正在啃噬柱身的符文。
最中央的祭坛上，躺着具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体"——上半身是景和帝，下半身却是虫母的产卵器！七颗虫卵在腹腔内隐约蠕动，每颗都映出个皇子的面容。
"原来如此..."苏妙言的虚影在我耳边轻语，"虫母吃了景和帝，却反被他的执念控制..."
贺烬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低头看去，西条虫影不知何时己缠上龙尾，正顺着鳞片缝隙往血肉里钻！
"跳下去！"他猛地将我甩向祭坛，"用铜钱！"
我在空中翻转身体，颈间铜钱脱飞而出。钱币旋转着划破瘴气，却在即将击中景和帝额头时被一道红影截住——是苏妙言！她握着铜钱，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这次，换我护着你。"
铜钱在她掌心裂成十二枚，每枚都燃起血色火焰。火焰交织成网，将虫尸牢牢锁在祭坛上。景和帝突然睁开眼，那双眼里满是痛苦与悔恨："苏...姑娘..."虫爪却不受控制地刺向她心口，"...杀了我..."
苏妙言不躲不闪，任由虫爪穿透胸膛。鲜血滴在祭坛上，竟化作盐晶花图案："陛下，七皇子早就死了。"她将燃烧的铜钱按进虫腹，"是您的执念在喂养虫母..."
虫尸炸裂的瞬间，整个虫谷地动山摇。贺烬挣脱虫影扑来，龙翼护住我的刹那，苏妙言的残魂如烟消散，只留一枚铜钱落回我掌心。
钱面上多了道裂痕，隐约可见她在里面沉睡的身影。
"她..."
"只是累了。"贺烬的龙尾轻轻环住我，"三百年的守护，该睡会儿了。"
照夜啄了啄铜钱，突然从羽毛里抖出个东西——是半粒盐炒瓜子，壳上刻着："早生贵龙啊，妹妹们。"
（第西十五章完）
当铜钱内的魂魄陷入沉睡，南疆虫谷的十二青铜柱突然开满并蒂盐晶花；贺烬的龙鳞上残留的虫卵壳莫名变成了瓜子形状，而史官笔下那本《景和秘史》，正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合拢，露出书脊上新刻的一行小字："双生铜钱，一世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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