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冰冷的塑料防滑纹路死命抵着老金僵硬的脸颊。左臂末梢指尖缝里的那点微凸的黄油珠,紧贴着地面。冰冷光滑的塑料表面,此刻成了某种残忍的镜子,将这细微的油渗无限放大,烙在他惊颤的眼底。
黄油。不是润滑脂的滑腻。这油珠裹挟着一种冻僵骨髓的纯粹死意,仿佛是从深埋亿万年矿层中榨出的冰封尸油。它挤压着麻木发灰的指缝皮肤,像一粒冰冷的种籽在锈蚀的荒原上强行破土。
老金喉咙痉挛着,牙关死死咬紧,下唇被咬破流出的温热咸腥被口腔深处反上的那股油锈铁腥味死死盖住,搅成胃囊底部翻腾的腥苦浊浪。他用还能使唤的右手死死抠住冰冷的椅脚撑身,沾着油汗的骨节爆出青筋。右臂猛地一撑,整个人笨拙地向后翻仰,脱开那致命的地面。
“嘶……”他蜷在座椅和墙角形成的狭小空隙,左臂蜷缩在胸前,只敢用眼角余光瞥去。指尖缝里的黄油珠还在。在昏暗的医院灯下,凝固得像块脏污的微型琥珀。一股细微却极其清晰的、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冰冷油膜感,正透过那点渗油的位置,顺着手臂被油锈焊死的“血管管道”,一点点向上扩散。
输液管冰冷的药液还在右臂血管里流淌。可药力的微温,如同几片投进极地冰海的烧红铁片,转瞬即逝。体内更深层,那股锈蚀寒流在短暂的“分流稀释”假象后,反扑得更加汹涌!左肩胛骨深处那根冰针绞动的痛楚骤然尖锐了几分!像是在警告他别动!
“师傅……你……你还好吧?”一个负责巡视的年轻男护士皱着眉凑过来。浓重的消毒水也盖不住此刻弥漫在老金身上的、那股难以言喻的陈腐铁油与深层腥腻混合的恶臭。护士强忍住捂鼻的冲动,眼神落在老金那张被油汗灰泥覆盖、因恐惧僵硬如尸的狰狞脸上。那表情太过骇人,不像病痛,更像是被什么非人的东西正从体内拖拽着灵魂。
“……油……”老金喉咙里滚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呻吟,右手指尖颤巍巍地指向自己僵首的左臂末端,那个渗油点。声音干涩撕裂,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粗粝的铁屑摩擦。
“油?”护士困惑不解,顺着指引看向老金那灰败僵硬的左手。油腻腻的指尖缝隙,混杂着污垢,他看不出什么特别,只觉得那手指白得不正常,像冻过头的肉。“是不是哪里破皮发炎了?你这手臂血供很差!药给你加了扩张血管的,先别乱动!”
扩张血管的药?老金喉咙里挤出一声沙哑的、近乎绝望的干笑。那针,打得通被油泥焊死的锈管?只怕是火上浇油,烧得更快!他眼睁睁看着护士拿起对讲机:“3号输液区1号位呼叫!3号区1号位!老年男患突发躁动、意识模糊、疑似血管痉挛加重!左臂循环严重障碍!急需平车转运急查!”声音又快又急。
躁动?意识模糊?老金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浑浊的怨毒。你们懂个屁!那是油!是渗进骨头缝里的死人油!他想吼,想挣开冲出去,可那冰冷僵硬的左臂像拴着整座红光厂残骸的铁锚,死死把他拖在粘稠刺骨的冰冷油潭边缘。就在他死命挣扎妄图站起来时,手肘一滑,裹在左臂上的那条湿毛巾边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露出了昨晚粘在上面那片被撕下来的油腻“蜕皮”。
那东西轻飘飘落在塑料防滑地板上。灰白油亮,内侧粘连的点点墨绿锈屑,在医院的日光灯下,如同某种病态的星图。
“这……这什么?”护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嫌恶,后退了一步。
没人回答。
老金呆滞的目光死死粘在那片掉落的“蜕皮”上。就在此时,右臂的输液管,那冰冷的药液终于流到了他颈部的转折,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被稀释过的药力试图从左肩锁骨下的位置,冲刷向那条被油污锈蚀堵死的左臂血脉入口处!
嗡!
不是暖流!是瞬间刺穿魂魄的冰爆!
老金身体猛地一个剧颤!头后仰,脖颈如濒死天鹅般绷出僵硬的曲线!瞳孔放大到极致!一股远比左臂麻木更加恐怖的、带着刺骨铁锈腥气的极寒,如同高压冰锥从左侧肩颈深处,沿着脊椎神经,狠狠扎进了他的头颅!
“呃……呃啊——!!!!”被油污堵死的喉咙深处,终于爆发出不声的凄厉嘶嚎!仿佛一具锈蚀千年的古尸在承受剐骨之刑!
这剧痛爆发的瞬间!他怀里紧贴胸口位置,那枚深藏的“T-092”金属工号牌,隔着破旧的棉袄内衬,骤然变得奇寒无比!坚硬的金属边角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向冻结的冰锥,狠狠刺入他胸口的皮肉!
冰冷!污秽!绝望!如同一条由寒铁和腐油绞成的冰冷绞索,死死勒紧、贯穿了他的脖子和胸膛!
作者“Aki桃桃”推荐阅读《男主请闭麦》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视觉被撕碎、重组!
老旧的筒子楼瞬间被扭曲、拉长,视野仿佛钻入一条油腻冰冷的管道。无数被熏黑的墙壁在管道两边高速掠过。浓烈的油腥味盖过了记忆里的饭馊味。
他看见了!不是梦!是埋在最底层的血色记忆被那冰锥凿穿油封,强行挖掘出来!
老旧的筒子楼单元门被大力踹开!几个戴着厚厚防护面罩、身穿深绿帆布带黄色污渍工装的身影冲进来,脚步沉重慌乱。
“老高头!开门!你儿子……你儿子小高!”为首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裂肺。
门没锁。屋内黑得吓人,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铁锈和深层腥臊的油腥恶臭扑面而来!
几道强力手电光柱乱晃着刺破黑暗。客厅地上,蜷着一个人影。穿着同款的深绿工装,背上印着模糊的“红光”字样。身体弯折成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像根被强行扳弯的铁管。
光柱颤抖着落在那人背上。工装被撕裂了。从破碎的衣服边缘,赫然被一片如同活体般蔓延凝结的、粘稠恶臭的半固态暗绿混杂着铁锈红的膏状物彻底覆盖!那种色泽和质地……与红光厂废墟下,覆盖在所有残骸表面的东西一模一样!
“小高!小高啊!”冲在最前的老工长凄厉地哀嚎,扑上去就要去扳那个被油污怪物彻底吞没的脊背!
但他伸出的手被旁边同样油污浸透手套的人死死攥住!“别动!不能动!你看……你看他手!”声音是骇然的颤抖。
手电光柱顺着那人僵硬地指的方向移动。
那蜷曲在粘稠油膏中的身体下方,压着一只同样被油污包裹的手臂。那手臂紧贴地面……手肘以下,本该是手掌五指的地方……
空无一物!
只有那被油污彻底包裹、凝固的地板上,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模糊地延伸、平铺开一块更大的、还在微微颤动的暗绿色油污粘稠区域。几只扭曲变形的指甲盖散落在凝固油污区域的边缘……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从指骨上剥走、抹平的残留证据!
那工装脊背被覆盖着,但光线下,隐约能看到一个硬物隔着污透的布料尖锐地顶着凝固油膏表面——是工装内侧口袋里的东西,那位置……正是放工牌的地方!油膏凸起的边缘,甚至能模糊看到一个被油泥淹没的“T”形凹痕轮廓!
老金在医院座椅上猛烈抽搐的身体突然僵首不动了。瞳孔涣散地瞪着天花板角落里一团污迹的形状。小高的惨状如同滚沸的铁汁浇铸进他记忆的模版里。冰冷刺骨的绝望和那深入大脑的寒冰针搅绞合一。他在红光厂,不止一次听过那些钻过冷却壁缝回来的人半夜磨牙发出的咯咯声……那是骨头被蚀穿的细响!那渗油的粘稠膏块……和现在他指缝里凝出来的东西……那抹平血肉轮廓的吞噬力量……
病房里混乱的声音模糊了。护士的惊呼,跑动的脚步声,对讲机的尖锐电流声,都被卷入记忆深处那油膏蠕动吞噬的黑暗漩涡里。冰凉麻木的半边身体里,那条在锈管河道里艰难爬行的油锈泥流,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疯狂滋生!每一次滞涩的脉动,都带着一种近乎饥渴的贪欲!
一股强烈的、无法形容的污油渴望,混合着冰冷尖锐的警告刺痛感,如同有生命般从被油锈焊死的骨髓深处,猛地窜向大脑!
回去!
快回去!回到筒子楼!回到那个藏着你牌子的桌子旁边!
心底的恐惧被那冰冷的指令扭曲成了近乎本能的顺从。快回去……回到那个藏着牌子的地方……才能让这渗骨的冰扎停下来?
老金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撞开试图按住他的护士,右手野蛮地撕扯下输液针头!几滴暗红的血珠混杂着冰冷的输液药水飞溅!他那张灰败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被非人意志驱使的、近乎疯癫的偏执!那僵硬冰冷的左臂垂在身侧,仿佛一条吊在他肩膀上的死铁链。只有那条手臂的末端,那点渗出的黄油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某种冰冷的坐标标记。
“让开!回家!”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支离破碎、裹着油锈腥气的字,踉跄着撞开挡路的座椅,拖着那条沉重的铁臂,在护士惊慌的呼喊和其他病人惊恐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蹒跚而坚定地冲出了急诊室的灯光,扑向医院大门外灰暗混沌的晨霭之中。
急诊室冰冷的空气混着他身上散逸出的腐油锈蚀腥气,仿佛成了一条黏在他身后、不断拉长的污秽脐带。拖拽着那个渗油的坐标,拉回筒子楼那片凝固着时光与死亡的腐烂木料之中。
而输液椅下那片被他脱落的油污“蜕皮”静静躺着。灰白油亮的内侧,几点墨绿色的锈屑,无声地吸取着塑料表面弥漫的水汽湿气,微微膨胀了一点。边缘似乎……有了细微的、接近根须形态的分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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