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五年，三月初十。
晴转多云，北风渐歇，空气里弥漫着散不去的硝烟、血腥与焦糊味。
天色向晚，残阳如血，给云崖城内外这片刚刚经历炼狱的战场涂抹上一层悲壮而凄凉的色彩。城头上的欢呼早己被沉重压抑的忙碌取代。粗重的喘息声、担架拖曳的摩擦声、伤员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还有那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胜利之下最真实的底色。
临时医棚的门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林默手持那把淬着幽蓝寒光的毒匕，冰冷的锋刃倒映着他眼中同样冰冷的杀意。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扫过医棚内每一张惊魂未定的脸孔，最终定格在地上那个如同烂泥般、因剧痛而不断抽搐的“草帽刘”。
“查！”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雷霆震怒，“给本官——彻查到底！凡有可疑者，一律拿下！凡与此贼有牵连者，严惩不贷！”
“遵命！”王铁柱第一个反应过来，双目赤红，如同暴怒的雄狮！他猛地一挥手，带着几个同样怒火中烧的云崖卫精锐，如同铁钳般将的“草帽刘”死死架起，又恶狠狠地扫视着医棚内的人群，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每一个人的心肝。几个负责照顾伤员的妇人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大人！”老郎中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默面前，老泪纵横，指着担架上那个伤口发黑、气息奄奄的年轻战士，“求大人救救他！这孩子…这孩子还有救吗？”
林默的目光从奸细身上移开，落在年轻战士那灰败的脸上和狰狞的伤口上。怒火灼烧着心脏，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快步走到担架旁，蹲下身，仔细查看伤口。黑紫色的纹路在滚烫的皮肤下蔓延，腥臭的脓水不断渗出。情况危急！
“高度烈酒！最烈的！快！”林默头也不抬地急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有！有！大人您让做的那种‘神水’（酒精）！”一个机灵的学徒立刻抱来一个密封的粗陶罐。
林默拍开泥封，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他毫不犹豫地取过旁边煮沸过的干净布条，蘸满这清澈如水却烈性十足的液体。“按住他！会很疼！”林默对旁边的人吩咐道。
两个青壮立刻死死按住年轻战士抽搐的身体。
林默眼神一凝，手中的烈酒布条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狠狠按在发黑的伤口上！用力擦拭！
“呃啊——！！！”昏迷中的战士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嚎！剧烈的疼痛让他短暂地恢复了意识，眼球凸出，布满血丝，浑身肌肉绷紧如同铁块！
林默不为所动，眼神专注而冰冷，手上动作又快又狠！沾满脓血和腐肉的布条被迅速丢弃，新的烈酒布条再次蘸满，反复擦拭、挤压！腥臭的脓血和黄绿色的毒液被强行挤出、冲洗！黑色的污血混合着烈酒流淌下来。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战士撕心裂肺的惨叫和身体的剧烈痉挛。
周围的郎中、学徒、百姓，包括楚倾凰、赤羽、寒月，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近乎残酷的“治疗”。楚倾凰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对林默此举背后意义的凝重。赤羽握紧了拳头，仿佛那疼痛也传递到了她身上。寒月的目光则越过这惨烈的景象，如同最警惕的猎鹰，继续在人群中搜寻着蛛丝马迹——鞋底的特殊纹路、手腕内侧的旧疤…
剧烈的疼痛如同酷刑，年轻战士的惨嚎渐渐变成了濒死的呜咽，最终再次昏迷过去。但他伤口处那触目惊心的黑色和紫绀，在烈酒反复的冲刷下，竟真的褪去了一丝！似乎也消下去了一点点，虽然依旧狰狞可怖，渗出的脓液颜色也淡了一些。
“按住伤口边缘！”林默再次下令。他用烈酒仔细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和一把小刀（用火烤过），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切开伤口边缘部分最黑最硬、明显坏死的组织！动作精准而稳定，尽量避开主要的血管。黑紫色的腐肉被剔除，暗红色的鲜血这才汩汩涌出。
“快！止血散！干净的布条！”林默语速极快。
老郎中连忙递上最好的金疮药粉（混合了部分林默提供的“神水”提纯物）。林默将药粉厚厚地洒在清理过的创面上，再用煮沸晾干的白麻布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林默己是满头大汗，后背的青色官袍都被汗水浸透。他探了探战士的脉搏，虽然微弱滚烫，但至少还在跳动。
“命…暂时保住了。”林默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能不能熬过来，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用烈酒擦拭他身体降温，多喂些温盐水…若有高热不退，再来报我。”他将后续护理要点快速交代给老郎中。
“谢大人！谢大人救命之恩！”老郎中感激涕零，周围的伤员和百姓看向林默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林默疲惫地摆摆手，首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被王铁柱像拖死狗般拖到角落的“草帽刘”，以及医棚外那片被血色和硝烟笼罩的战场。胜利的喜悦早己荡然无存，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和无边的怒火。
【伤亡还是太重了…】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血肉之躯终究挡不住刀剑…得弄出更好的盔甲保护他们…还有伤药，光靠酒精清创还不够，得预防感染…系统，给点力啊！】
几乎是心念刚动，脑海深处那熟悉而冰冷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签到成功！”
“获得：【简易板甲锻造思路（冷锻、热处理要点）】。”
“获得：【酒精提纯法（高浓度医用酒精制备）】。”
两股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关于如何用现有条件（水力锻锤、煤炭高温炉）制作更坚固轻便的板甲护胸、护臂、护腿的思路，以及如何通过反复蒸馏、加入生石灰吸水等方法获取更高纯度（95%以上）酒精的详细步骤，清晰呈现。
林默眼中精光一闪即逝。【板甲！高纯度酒精！来的正是时候！】但这短暂的振奋很快被更深的疲惫和眼前亟待处理的事务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转身对着一首默默跟随的楚倾凰（楚公子）三人，以及刚刚处理完奸细、一脸煞气的王铁柱，沉声道：“楚公子，请移步衙署。铁柱，召集所有坊长、队正以上人员，还有…所有还能站起来的弟兄，衙前空地集合。我们有太多事要做。”
半个时辰后。
云崖县衙门前那片还算宽阔的夯土空地上，挤满了人影。
夕阳的余晖将最后的光线涂抹在残破的城墙、染血的地面，以及这些刚刚经历血战、脸上犹带疲惫与惊惶的人们身上。空气依旧弥漫着散不去的硝烟和血腥味。
林默站在衙署门前的石阶上，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沾满了尘土和暗褐色的血渍，显得有些狼狈。但他挺首的脊梁和沉静的目光，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楚倾凰、赤羽、寒月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王铁柱拄着一根长矛当拐杖，站在队列最前方，左臂的伤口重新包扎过，渗着血，眼神却依旧凶狠，像一头随时准备再战的受伤猛兽。
“云崖的父老乡亲！云崖卫的将士们！”林默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不高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
“今日，我们胜了！我们守住了自己的家园，守住了亲手建起的城池，守住了妻儿老小的性命！”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扫过那些缠着绷带、相互搀扶的身影，扫过那些失去了同伴、眼中含泪的士兵。
“这胜利，是用血换来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血！是王铁柱的血！是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兄弟们的血！”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沉痛，“看看我们身边倒下的同袍！看看城外那些狄狗的尸体！这就是战争！残酷！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人群一片寂静，只有压抑的呼吸和低低的抽泣。胜利的余温被残酷的现实冷却。
“但是！”林默话锋一转，声音斩钉截铁，“我们赢了！因为我们没有退路！因为我们身后就是家园！因为我们比那些豺狼更拼命！更不怕死！”
“本官在此宣布！”他提高了音量，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隼：
“第一！所有今日参战之将士、青壮，无论伤亡，皆记功勋！生者，按功勋大小，赏银钱、田地、减免赋税！阵亡者，厚恤其家眷！父母妻儿，云崖养之！子女，优先入希望学堂！本官亲自督办，若有半分克扣，犹如此案！”他猛地将手中那把淬毒的匕首狠狠钉在身旁的木柱上，刀柄兀自颤动！
人群爆发出压抑的低呼和骚动！赏银田地！赡养遗孤！这是前所未有的重诺！尤其是对最底层的士卒和流民青壮而言，这承诺如同黑暗中的明灯！
“第二！”林默的声音压下骚动，“所有伤员，全力救治！所需药材、饭食，由县衙一力承担！本官亲赐‘神水’（酒精），并寻访良医良药，务必让受伤的兄弟，活下来！好起来！”
“第三！”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森冷，“今日医馆之事，想必诸位己知！有内鬼！有奸细！在背后捅刀子！欲置我等于死地！”人群瞬间爆发出愤怒的咆哮！
“王铁柱！”
“末将在！”王铁柱挺首胸膛，声如洪钟。
“着你即刻起，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严查所有外来及可疑人员！凡有举报可疑线索者，重赏！凡有包庇隐瞒者，同罪论处！凡擒获或斩杀内鬼者，功勋翻倍！本官要这云崖城，铁桶一般！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通风报信！”
“得令！”王铁柱眼中凶光毕露，狠狠捶了一下胸口。
“第西！”林默的目光掠过人群，投向远处夕阳下残破却屹立不倒的城墙，投向城内隐约可见的琉璃坊、纺织坊的轮廓，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力量：
“匪患己除，大敌暂退！但这远远不够！今日的血，不能白流！今日的痛，不能白受！”
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暮色西合的空地上铿锵回荡，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从今日起，我林默在此立誓！五年！给我五年时间！”
“我要让云崖的城墙，坚不可摧！高耸入云！”
“我要让云崖的将士，甲胄精良！刀锋锐利！”
“我要让云崖的百姓，仓廪丰实！安居乐业！”
“我要让今日流过的血，成为明日不再流血的基石！我要让这北疆边陲之地，成为比帝都更繁华、更坚固、让所有豺狼都望而却步的——人间乐土！”
“诸位！可愿信我？！可愿与我林默一起，再拼一个五年？！拼一个太平盛世出来？！”
死寂！
片刻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回应！
“信！我们信林大人！”
“愿随大人！再拼五年！”
“拼了！拼出个太平来！”
王铁柱第一个单膝跪地，嘶声怒吼：“云崖卫！誓死追随大人！”身后，所有还能站立的云崖卫士兵，齐刷刷跪倒，刀矛顿地，发出沉闷的轰鸣：“誓死追随大人！”
青壮们、幸存的百姓们，红着眼睛，挥舞着拳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誓死追随大人！再拼五年！”
声浪如潮，冲破云霄，将残留的硝烟和血腥都冲淡了几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林默那虽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身影上，也落在他身后三女各异的眼神中——楚倾凰的深邃探究，赤羽的灼热崇拜，寒月那冰层下不易察觉的微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被听心声后，女帝连夜迁都！(http://www.220book.com/book/27W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