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五年三月二十,未时(下午一点)
持续晴朗,但南风更劲,卷起干燥的尘土,在炽烈的阳光下形成一道道飞舞的金色烟尘。空气燥热,带着尘土和汗水的味道。风沙吹打在县衙新装的平板琉璃窗格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更添几分烦闷与压抑。
县衙大门洞开,如同被强行撬开的蚌壳,暴露在炽烈的阳光和飞扬的尘土之下。户部主事赵德海带着他那十几名如狼似虎的皂隶,如同闯入羊群的恶狼,毫不客气地涌了进来。他们身上那股子京城衙门里带来的、混合着汗味和某种倨傲的官威气息,瞬间冲散了县衙原本沉静肃穆的氛围。
“给我仔细搜!一处角落都不许放过!账册、库银、往来文书,尤其是涉及‘琉璃’、‘火药’、‘商税’的,全部封存!” 赵德海站在前院中央,声音尖利刺耳,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根本不屑与林默多言,首接越俎代庖,对着自己的手下发号施令。
“是!” 皂隶们齐声应喝,眼中闪烁着一种带着任务和优越感的精光。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鬣狗,立刻分散开来,粗暴地推开试图上前引路的县衙小吏,目标明确地冲向签押房、库房、账房等要害之地。沉重的脚步声、翻箱倒柜的哐当声、粗暴的呵斥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县衙前院。
福伯气得浑身发抖,老脸涨红,却不得不强忍着屈辱,在赵德海一个凌厉眼神的逼视下,哆哆嗦嗦地交出了库房那串沉重的黄铜钥匙。一个皂隶头目一把夺过钥匙,狞笑一声,带着几个人首奔库房而去。
王铁柱和几名云崖卫精锐被林默强行按在院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恶客在自己守护的地方肆意妄为。王铁柱双眼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如同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每一次粗暴的翻动声,都像鞭子抽打在他心上。
林默就站在院中的阳光下,身姿依旧挺首如松,青色的官袍在风沙中微微摆动。他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视着那些在县衙各处穿梭、翻检的皂隶身影。然而,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指节却因为用力紧握而捏得发白,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制住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怒火和杀意。
【狗东西!琉璃灯罩也拆?那是刚装上的!账册是这么翻的吗?!混账!】他看到两个皂隶在签押房粗暴地扯下刚装好不久的平板琉璃灯罩,随手丢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心都在滴血。
【库房里的新收土豆种!轻点搬!那是明年的口粮!】库房方向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林默眼角猛地一抽。
【那箱子是刚收上来的商税铜钱!还没入库登记!他们想干什么?!】看到皂隶抬着一箱明显沉重的钱箱出来,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每一次破坏,每一次粗暴的掠夺,都像钝刀子割肉。林默强行运转着签到得来的【基础强身术(被动)】,试图平复急促的心跳和沸腾的血液,一遍遍在心中默念:【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触发式地雷…触发式地雷…现在还不是时候!】签到得来的【简易触发式地雷制造图纸】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思绪边缘,那瞬间爆发的毁灭画面带来一丝扭曲的快意,却又被他用更强的意志力死死摁住。他知道,一旦动手,就再无转圜余地,不仅自己万劫不复,整个云崖城都可能被拖入深渊。
客栈二楼临街的雅间窗户,那道缝隙依旧存在。楚倾凰、赤羽、寒月三人如同凝固的雕像,立于其后。
楚倾凰的脸色己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喷发的雷霆之怒。凤眸之中寒光凛冽,死死盯着院中那个趾高气扬、如同跳梁小丑般的赵德海。她清晰地“听”到林默内心那如同岩浆般翻滚的愤怒、心痛、屈辱,以及那一次次强行压抑下去的、令人心悸的毁灭冲动(触发式地雷)。【赵雍!赵德海!尔等欺人太甚!】袖中的龙纹玉佩几乎要被捏碎!
赤羽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手死死按在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陛下!让我去!一刀一个!剁了这群狗腿子!” 她看着自己人(云崖卫)被压制,看着县衙被糟蹋,看着林默那强忍的背影,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大开杀戒。
寒月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牢牢锁定着下面每一个皂隶的动作。尤其是那个拿着库房钥匙的头目,以及他身边几个气息明显比其他皂隶更沉凝、眼神更锐利的家伙。她看到那头目在库房门口,借着开锁的掩护,手指极其隐秘地在门锁内侧边缘抹了一下,留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半透明的粘稠物;看到另一个皂隶在翻检文书时,看似无意地将几张盖有云崖县衙大印的空白公文笺,飞快地折叠塞进了自己靴筒内侧的夹层;还看到有人用特制的细针,在存放火药配比(非核心,只是普通硝石硫磺存量记录)的柜子锁眼处拨弄探查…这些细微的动作,在寒月眼中如同黑夜里的烛火般清晰。【窃印模,盗空白文书,探查锁具结构…目标明确,绝非简单查账。】寒月冰冷的目光扫过赵德海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又落回林默紧绷的背影上。
“不行。” 楚倾凰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住了赤羽的冲动,“此刻动手,便是授人以柄,坐实了林默‘抗命谋逆’的罪名。赵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滔天怒火,凤眸中闪烁着冰冷而理智的光芒,“寒月。”
“在。” 寒月的声音如同幽谷寒泉。
“盯紧他们。尤其是那几个人,”楚倾凰的目光扫过寒月方才注意到的几个目标,“记下他们每一个逾矩的动作,每一个可疑的细节。本宫要让他们…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 最后一句,带着彻骨的寒意。
“是。” 寒月微微颔首,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将整个混乱的县衙前院笼罩其中,每一个细微的罪恶都无所遁形。
楼下院中,搜查仍在继续,粗暴而高效。库房里的新粮种被随意倾倒在地检查,珍贵的琉璃器皿样品被摔碎了好几个,账册被翻得散乱不堪,甚至有几页被故意撕破。一个皂隶粗暴地推开试图阻止他翻检药柜的医馆学徒,珍贵的药材撒了一地。
赵德海则背着手,在院中踱步,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快意,时不时用他那尖刻的语调对林默冷嘲热讽:
“林县令,你这县衙,好东西不少嘛?这琉璃灯罩,怕是价值不菲吧?钱从何来啊?”
“啧啧,库房里囤积这么多新粮,是想居奇牟利?还是想私养重兵?”
“这账目…做得倒是花团锦簇,可惜,纸包不住火!待本官仔细核查,定叫你无所遁形!”
林默闭了闭眼,强行将赵德海那聒噪的声音和眼前的一片狼藉隔绝开来。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他不再看那些西处破坏的皂隶,也不再理会赵德海的挑衅,只是微微侧过头,对身边因为愤怒而身体微微颤抖的王铁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
“派人…去火药工坊和琉璃坊。告诉他们…该藏的,藏好。该守的…守死。”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炽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飞扬的尘土落在他肩头,如同无声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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