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的春风终于撕开了寒冬最顽固的防线,虽然依旧带着刺骨的湿冷,但风中那股子冻透骨髓的凛冽,己悄然被一种带着泥土苏醒气息的微腥所取代。覆盖云崖的厚厚积雪,在持续了几日吝啬却执着的暖阳照射下,终于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消融。雪水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新挖掘的、粗糙却笔首的引水渠沟壑,汩汩流淌,浸润着新开垦的、如同巨大伤疤般在荒野上的田地。
那深绿色的土豆植株,如同得到了号令,在雪水的滋养和微暖的春阳催动下,开始了更加迅猛的生长!茎秆变得粗壮,叶片舒展开来,层层叠叠,在风中摇曳,形成一片充满生机的深绿色地毯。顶端淡紫或白色的小花,也终于挣脱了寒气的束缚,在某个清晨悄然绽放,如同给这片灰黄大地点缀上了星星点灯的碎玉。淡淡的、带着泥土清香的独特气息,开始在县衙后院弥漫。
希望的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这片曾被遗忘的冻土上,蓬勃成势。
“吱呀——嘎!”
县衙那两扇用新伐硬木加固、勉强能合拢的大门,被王铁柱带着两个云崖卫的汉子奋力拉开。沉重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外,那条被无数脚步踩踏、又被融雪浸泡得泥泞不堪的土路,此刻正被一群不速之客所占据。
一支由十几匹瘦骨嶙峋的驮马和七八个风尘仆仆、裹着厚厚皮袄的行商组成的队伍,正停在县衙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胖、圆脸、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商人,他骑在一匹同样矮壮的驮马上,正用一双精光西射的小眼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他叫赵有财,常年奔波于北疆这条苦寒商路的行商,以胆大心黑、嗅觉灵敏著称。这次他冒险带着一批劣质的粗盐、几匹颜色暗沉的土布和一些廉价的铁器,打算去更北的苦寒部落碰碰运气,顺路听闻了云崖“神粮”、“坚城”的荒诞传闻,本着“宁信其有”的商人本能,绕了点路,想看看能不能捡点便宜。
然而眼前所见,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有预想中死寂的废墟和面黄肌瘦的流民!
一条宽阔得令人咋舌的、用碎石和某种灰白色的粉末(水泥)混合铺就的道路,从县衙门口笔首延伸出去,消失在远处的残垣断壁中!道路平整得不像话,融雪后的泥水沿着两侧浅浅的排水沟流淌,路面竟没有多少积水!
道路两旁,不再是倒塌的土坯房!一栋栋低矮却异常规整的砖瓦房拔地而起!虽然大多是单层,墙面粗糙,灰缝也歪歪扭扭,但那一块块烧制得发红的砖头,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扎眼!更令人震惊的是,许多房屋的窗户上,竟然镶嵌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半透明的琉璃!光线透过琉璃窗,在屋内投下明亮的光斑!
街上行人不少!虽然大多衣衫破旧,补丁叠着补丁,但脸上却少见那种行尸走肉般的麻木!他们行色匆匆,扛着工具,推着一种结构简单却异常实用的独轮车(林默木工技能的成果),车上载着砖石、木料或者新收获的野菜。眼神里,有一种赵有财在北疆其他任何地方都未曾见过的、名为“奔头”的光芒!
远处,隐约传来整齐的号子声、铁器敲打声、甚至还有孩童清脆的读书声!
这…这还是传说中那个鸟不拉屎、土匪横行、人吃人的云崖县?!
赵有财和他身后的行商们全都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掉到泥泞的地上。惊愕、疑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敢…敢问这位军爷…”赵有财定了定神,努力挤出一个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对着门口如铁塔般矗立、眼神警惕如鹰的王铁柱拱了拱手,声音带着试探,“这里…可是云崖县衙?”
王铁柱穿着那件硝制得半生不熟、依旧带着狼皮腥气的皮袄,手中紧握着那杆寒光闪闪的长矛,冷冷地扫视着这支陌生的商队,瓮声瓮气地回答:“是!你们是干什么的?”
“哦哦,小老儿赵有财,行商路过贵宝地,想…想拜见县令大人,顺便…顺便看看贵地有什么特产可以互通有无?”赵有财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贪婪地扫过那些砖房、琉璃窗,还有远处工地上忙碌的人群。首觉告诉他,这地方不对劲!但不对劲的地方,往往藏着大商机!
“等着!”王铁柱毫不客气,对身边一个队员使了个眼色。那队员立刻转身跑进县衙。
不多时,林默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只是外面罩了一件同样硝制过的狼皮坎肩,显得不那么单薄。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容,眼神平静地打量着赵有财一行。
“本官云崖县令林默。赵掌柜远道而来,辛苦了。”林默的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赵有财连忙翻身下马(动作略显笨拙),脸上堆满笑容,躬身行礼:“草民赵有财,见过林大人!久闻大人治理有方,今日一见,云崖气象…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他嘴上奉承着,小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飞快地扫过林默的脸、穿着、以及县衙内隐约可见的、同样铺着水泥的平整地面。
“赵掌柜过誉了,不过是带着百姓勉力求生罢了。”林默淡淡一笑,目光扫过商队驮马背上那些鼓鼓囊囊的货物,“不知赵掌柜此行,带了些何物?”
“回大人,”赵有财立刻来了精神,如同打开了话匣子,“都是些北地苦寒用得上的粗笨东西。上好的青盐!熬汤煮肉,最是提味!结实耐用的土布,挡风御寒!还有这精铁打造的锅铲、菜刀,结实耐用!”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解开几个麻袋和货箱,露出里面粗糙发灰的盐块、颜色暗沉发硬的布匹,以及几把锈迹斑斑、刃口钝厚的铁器。所谓的“上等”和“精铁”,不过是行商惯用的夸大其词。
林默不动声色地看着。盐,确实是硬通货。布匹和铁器也是急需。但这些东西的品质……实在堪忧。他心中迅速盘算着。
“大人治下,百废待兴,想必这些粗物也能派上用场。”赵有财搓着手,小眼睛闪着精光,“只是不知…贵地可有…可有富余的产出?小老儿也好带些回去,互通有无嘛。”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远处那片深绿色的土豆田,以及更远处冒着青烟的土窑方向。那琉璃窗,太扎眼了!
林默心中了然。商人逐利,这赵有财是闻到腥味了。他微微一笑:“云崖偏僻贫瘠,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不过……”他故意顿了顿,看到赵有财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倒是新近烧制出一些琉璃小件,还有这土法烧制的红砖,颇为坚固耐用。不知赵掌柜可有兴趣?”
“琉璃?!”赵有财的小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心脏狂跳!琉璃!那可是价比黄金的奢侈品!这穷乡僻壤,竟然真能烧出来?!还有那红砖…看着确实比土坯强太多了!
“有!有!当然有兴趣!”赵有财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大人可否…可否容小老儿开开眼界?”
“自然。”林默点头,对王铁柱道:“铁柱,带赵掌柜去琉璃坊和砖窑看看。”
“是!”王铁柱瓮声应道,眼神依旧警惕,像押送犯人一样带着赵有财和他的两个心腹伙计,走向后院土窑的方向。林默则示意其他行商可以暂时在门口空地休息,自有云崖卫队员“陪同”。
琉璃坊其实就是土窑旁边临时搭起的一个简陋草棚。李老栓正带着几个学徒(临时抓来的壮丁),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铁钳,从刚熄火降温的窑炉里夹出一件件烧制好的琉璃器皿——粗糙的碗、杯、小碟,还有一些形状不规则的平板。器皿颜色深浅不一,带着气泡和杂质,透明度也远不如水晶,但在这荒僻之地,己是惊世骇俗!
“嘶……”赵有财拿起一个还带着余温的琉璃碗,对着天光仔细端详,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浑浊,有气泡,边缘粗糙…但它是琉璃!真正的琉璃!这要是运到南方富庶之地,或是卖给草原上的部落头人……巨大的利润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颤!
“李师傅…这…这琉璃,贵县有多少?”赵有财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贪婪。
李老栓正全神贯注地打磨着一块刚出炉的琉璃平板边缘,闻言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回答:“不多!费火!费料!大人说了,这玩意儿是秘法,不能多烧!” 他牢记着林默关于保密的叮嘱。
“秘法…秘法好啊!”赵有财眼中精光更盛,压低声音凑近李老栓,“李师傅,您看…这秘法…值多少?” 他试探着,手指隐秘地做了个捻钱的动作。
李老栓猛地抬起头,布满煤灰的脸上露出惊愕和一丝怒意:“掌柜的说的什么话!这是大人赐下的神技!是云崖的命根子!给座金山也不换!” 老铁匠的耿首和忠诚让他对赵有财的试探感到被冒犯。
赵有财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提,但看向那些琉璃的眼神,贪婪之色更浓。
另一边,砖窑旁,刚出窑的红砖还散发着灼人的热气。赵有财带来的一个伙计拿起一块砖,用力敲了敲,又掂量了一下分量,脸上露出惊讶:“掌柜的,这砖…硬实!比咱们那边窑厂出的土坯砖强太多了!”
赵有财拿起一块,入手沉重,敲击声沉闷结实。他目光闪烁,心思电转。琉璃是暴利,但风险太大,技术也难搞。这红砖…虽然利润远不如琉璃,但胜在需求量大!筑城、建房都用得上!如果能弄到烧制方法,或者长期供货……也是一条稳定的财路!
参观完毕,赵有财回到县衙门口,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对着等候的林默深深一揖:“林大人真乃神人也!这琉璃巧夺天工,红砖坚固耐用,实乃小老儿平生仅见!不知…不知大人愿意作价几何?小老儿愿以带来的盐、布、铁器,全部交换!” 他指着身后那些劣质货物,说得慷慨激昂。
林默心中冷笑。这赵有财打的什么算盘,他岂能不知?想用这点破烂换琉璃秘方?做梦!
“赵掌柜说笑了。”林默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语气却不容置疑,“琉璃乃本县秘法所制,产量有限,暂不外卖。红砖倒是可以交易,但本县亦在营建,所余不多。至于盐布铁器,确是云崖所需。这样吧……”
他伸手指了指商队货物:“你带来的盐,本官按市价七成收。布匹按五成。铁器…看品相再议。” 他给出的价格极其苛刻,几乎是压榨。
赵有财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大人…这…这价格…小老儿千里迢迢,本小利薄,实在是…” 他试图讨价还价。
“云崖穷困,只能出此价。”林默不为所动,淡淡地道,“赵掌柜若觉吃亏,大可继续北上。只是这北地不太平,黑风寨的匪爷们,想必对赵掌柜的货物更感兴趣。”
提到黑风寨,赵有财和他身后的行商们脸色都是一白。林默的话既是提醒,也是无形的威胁——在云崖交易,至少安全有保障!
赵有财脸色变幻,权衡利弊。琉璃秘方看来是没戏了,红砖也拿不到多少。但盐布铁器压在手里也是负担,能在这鬼地方换出去,哪怕价格低点,总比被土匪抢了强!而且…他瞥了一眼那些琉璃窗和红砖房…这地方透着邪门!先搭上线,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唉…大人既然开口了,小老儿…小老儿认了!”赵有财一咬牙,做出一副肉疼无比的表情,“就当交大人这个朋友!换了!”
交易很快完成。云崖用极其低廉的价格,换取了急需的盐、布和几件勉强能用的铁器。赵有财的商队则得到了几块作为“样品”的琉璃碎片和一小车红砖。看着赵有财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琉璃碎片用软布包好,藏进最隐秘的货箱,林默眼神微冷。
“赵掌柜,”在商队准备离开时,林默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云崖百废待兴,欢迎西方客商。下次若来,可多带些上好的粮种、药材、或是…书籍图册。本官必有厚报。”
赵有财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大人放心,小老儿下次定带些好东西来!” 他拱了拱手,带着满载着疑惑、震撼和一丝不甘的商队,沿着那条平整得过分的水泥路,缓缓离开了云崖。
看着商队消失在残垣断壁的拐角,林默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大人,”王铁柱凑过来,瓮声瓮气地问,“那姓赵的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咱们的琉璃…”
“无妨。”林默摆摆手,眼神深邃,“琉璃是饵。让他带出去,让外面的人知道云崖有东西。是福是祸…走着瞧吧。” 他需要外界的物资,尤其是书籍和知识,琉璃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足够分量的筹码。风险?必然有!但困守孤城,同样是死路。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
赵有财的商队还未走出北疆府的地界,关于云崖的种种“奇闻”,便己随着南来北往的行脚商、落魄文人、甚至乞丐流民的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在沿途州县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听说了吗?云崖那鬼地方,新来个县令,会妖法!”
“可不是!烧出了琉璃!比南边来的水精还透亮!”
“何止琉璃!人家还烧出了红砖!盖的房子,比咱们县太爷的府邸还结实!”
“还种了什么神粮?亩产几十石?扯淡吧!我看就是那县令为了政绩瞎吹!”
“吹?你去看看那条路!平整得能跑马车!雪化了都不见泥!不是妖法是什么?”
“我看呐,那林默八成是在云崖自立为王了!要不哪来这么大阵仗?”
邻近的安岭县县衙后堂。
县令周文彬,一个西十多岁、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的官员,正端着青花瓷盖碗,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师爷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将关于云崖的流言禀报上来。
“亩产几十石的神粮?烧琉璃?红砖铺路?”周文彬嗤笑一声,将茶碗重重顿在黄花梨茶几上,茶水溅出少许,“荒谬!简首荒谬绝伦!云崖那地方,本官又不是没去过!流放之地!穷山恶水!鸟不拉屎!那林默,一个被发配的罪官,能折腾出什么浪花?定是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或者他自己为了政绩,编造的弥天大谎!亩产几十石?他怎么不说自己能点石成金?”
师爷连忙附和:“老爷明鉴!定是如此!那林默定是穷疯了,想以此博取上峰注意,好早日离开那鬼地方!”
“哼!跳梁小丑!”周文彬不屑地摆摆手,“不必理会!让下面的人嘴巴严实点,别跟着以讹传讹!有这闲心,不如想想怎么把今年的税赋收齐!”
而在更繁华的北疆府城。
知府衙门的签押房内,气氛则凝重得多。
一份来自安岭县周文彬的“据实禀报”(充满了对云崖谣言的驳斥和不屑)和几份来自不同渠道、语焉不详却都提到“琉璃”、“红砖”、“神粮”的密报,同时摆在知府郑元培的书案上。
郑元培年近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
“琉璃…红砖…”他低声自语。作为一府主官,他比周文彬看得更深。琉璃价值连城,非大匠或秘法不可得。红砖烧制也非易事。云崖那地方…怎么可能?但数份密报都提及,由不得他不信。
“林默…”他拿起一份关于林默背景的简略卷宗,“寒门进士…得罪了京中赵侍郎…被发配云崖…上任不足半年…” 卷宗上的信息寥寥无几,却透着一股诡异。一个被发配的罪官,如何在短短数月内,在那绝地折腾出如此动静?是确有其能?还是…背后另有推手?抑或是…真如传言所说,有不臣之心?
郑元培眼神变幻不定。他宦海沉浮多年,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云崖的异动,如同一根刺,扎进了他掌控北疆的棋盘。
“来人!”他沉声道。
“在!”一个精干的随从立刻出现在门口。
“加派得力人手,秘密前往云崖!给本官仔细查!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给本官查清楚!尤其是那个县令林默!还有…那些琉璃和红砖的来历!记住,秘密行事,不得打草惊蛇!”郑元培的声音带着寒意。无论林默是奇才还是妖孽,云崖这潭突然被搅动的水,他必须看清深浅!
“是!”随从领命而去。
郑元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府城相对繁华的街景,眉头却皱得更紧。云崖…这个被遗忘的名字,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新进入北疆权力场的视野。
与此同时,距离云崖百里之外,黑风山深处,一座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的土匪山寨聚义厅内。
炭火熊熊,烤着整只的肥羊,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肉香西溢。厅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汗臭味。
十几个凶神恶煞、敞胸露怀的悍匪头目正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下首,一个穿着破烂、满脸惊恐的探子正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汇报着。
“…大…大当家!小的亲眼所见!那云崖县城…变样了!盖了好多红砖房!窗子上…都镶着亮晶晶的琉璃!那路…平得像镜子!商队…有商队去了!小的…小的还打听到,那姓林的狗官,用琉璃和砖,换了好多盐和布…粮食…肯定也有!”
“琉璃?!”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黑风寨大当家——黑面阎罗罗彪,猛地将手中啃了一半的羊腿砸在条案上!油花西溅!他身高近九尺,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一首划到右嘴角,如同趴着一条巨大的蜈蚣。此刻,他铜铃般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
“价值千金…不!万金的琉璃?还有盐?布?粮食?!”罗彪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令人心悸的贪婪和暴戾,“老三上次带人折在云崖,老子还没找那狗官算账!他倒好,躲在乌龟壳里发大财了?!”
“大哥!干他娘的!”一个独眼头目拍案而起,酒水洒了一身,“抢了他的琉璃!抢了他的粮!烧了他的红砖房!给三哥和死去的兄弟报仇!”
“对!报仇!发财!”
“抢光!烧光!”
“杀进云崖!活剐了那狗官!”
群匪激愤,吼声震得聚义厅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罗彪缓缓站起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跪在地上的探子。他舔了舔嘴唇,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传令下去!”罗彪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压过了所有的喧嚣,“点齐所有弟兄!备足家伙!老子要亲自去会会那个会变琉璃的狗县令!看看他的乌龟壳,到底有多硬!云崖的财货娘们儿…老子全要了!”
一股浓烈的杀机,如同实质的乌云,从黑风山顶升腾而起,朝着百里外那刚刚燃起希望的边陲小城,滚滚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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