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婆被安置在普通病房，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苏晴守在床边，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时，她用湿毛巾替李婆婆擦了脸和手，又掖了掖被角，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状元坊。
店铺门口，苏斌己经早早地把摊子摆了出来，那五件样衣依旧吸引着零星的目光，只是他无精打采，连吆喝都没力气。
“姐，你回来了！李婆婆怎么样？”苏斌见苏晴回来，连忙迎上去。
“还是老样子，没醒。医生说要慢慢恢复。”
苏晴打了个哈欠，“我眯一会儿，你看会儿店。”
她实在太累了。
苏斌看着姐姐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姐，你去床上睡吧，这里有我。”
苏晴点了点头，进了里屋倒头就睡。
这一天，生意异常惨淡。
偶尔有人询问样衣，一听价格和会员制，大多摇摇头走了。苏斌嘴笨，也不懂得如何推销，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客流失。
他想起姐姐说的二十个会员、三百块销售额的目标，再看看空荡荡的钱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傍晚，苏晴醒来，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准备继续去医院看护。
“姐，今天……一个会员都没办出去。”苏斌垂头丧气。
苏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慢慢来。我去医院了，你早点关店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苏晴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白天，她强打精神在店铺里招揽顾客，处理零星的订单，抽空还要构思新款的设计。
晚上，她就去医院照顾李婆婆，喂水、擦身、按摩，无微不至。
李婆婆依旧昏睡着，但生命体征渐渐平稳。
医药费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好在有陈先生垫付的那笔钱撑着，暂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但苏晴知道，那不是长久之计。
苏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恨自己没本事，帮不上姐姐的忙。
这天，他看着苏晴又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医院，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苏斌对苏晴说：“姐，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什么事？”苏晴正在整理布料。
“就是……找个朋友，看能不能……能不能借点钱。”苏斌支支吾吾。
苏晴放下布料：“斌子，我们现在情况是困难，但借钱不是办法。高利贷更不能碰，知道吗？”
她担心弟弟又走上歪路，又重新去走赌的路子。
“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苏斌说完，便匆匆走了。
苏晴有些不放心，但店里实在走不开。
苏斌并没有去找什么朋友借钱，他知道那些狐朋狗友靠不住。
他咬着牙，去了附近一个建筑工地。
“师傅，这里……招小工吗？”
他鼓起勇气问一个工头模样的男人。
工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瘦，但个子还行：“能干体力活吗？搬砖、和水泥，一天三块钱，管顿午饭。”
“能！我能干！”苏斌连忙点头。
三块钱，虽然不多，但至少能给姐姐减轻一点负担。
于是，苏斌便在工地上当起了小工。
他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苦。
第一天下来，肩膀磨破了皮，手上也起了水泡，累得腰都首不起来。
但他咬牙坚持着，晚上回到家，把赚来的三块钱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底下，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他不敢告诉苏晴，怕她担心，也怕她不准。
每天依旧早早去店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等苏晴去医院后，他就偷偷溜去工地。
苏晴虽然忙得团团转，但还是察觉到了苏斌的异样。
他吃饭比以前香了，睡得也沉了，而且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汗味和尘土味。
……
这天傍晚，苏晴提前从医院回来，想给苏斌一个惊喜，带他去吃顿好的。
却发现苏斌不在店里。
她问隔壁赵老蔫：“赵大爷，看见苏斌了吗？”
赵老蔫放下搪瓷缸子：“哦，斌子啊，说是出去有点事，下午就没见着人影了。”
苏晴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回到店里，无意间看到苏斌床上的枕头有些歪，便顺手整理了一下，却摸到了枕头底下硬硬的东西。
她掀开枕头，几张揉得皱巴巴的一元、两元纸币和一些毛票散落在那里，旁边还有一张小工的工分牌。
苏晴拿起那张工分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明白了，全明白了。
这时，苏斌推门进来，看到苏晴手里的工分牌和钱，脸“刷”地一下白了：“姐……我……”
“你去工地了？”苏晴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斌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嗯。我想……我想帮你分担一点。”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不同意，怕你担心。”苏斌小声说。
“姐，我以前不懂事，让你操心了。现在家里这样，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扛着。虽然力气活累，但我能坚持。我想做个有用的人，不想再混日子了。”
苏晴看着弟弟晒黑的脸庞和手上未褪的茧子，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斌子，你长大了。以后姐是不能把你当毛头小子了。”
苏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姐弟俩正说着话，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哟，苏老板，生意兴隆啊！听说你那后台李老太婆快不行了？医药费没少花吧？这店，还开得下去吗？”
王虎带着两个小弟，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晴松开苏斌，冷冷地看着王虎：“王老板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怎么能不费心呢？街里街坊的，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哎，苏老板，你这会员制，还招人吗？别到时候钱收了，人跑了，我们这些老顾客可就亏大了！”
王虎故意提高声音，让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昨天刚办了会员的那位中年妇女恰好路过，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疑虑的神色。
王虎见状，更是得意，对着那妇女招手：“这位大姐，我跟你说，你要是想买好东西，不如来我‘威虎洋行’！我那儿的货，正宗洋货，价格公道！苏老板这儿啊，我看是自身难保咯！”
那妇女果然有些动摇，迟疑地看向苏晴。
苏斌气得浑身发抖：“王胖子！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苏晴一把拉住冲动的苏斌，瞪着王虎：“王老板，做生意各凭本事。你要是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那你的‘威虎洋行’，我看也长久不了！”
“哼，嘴还挺硬！”王虎不屑道，“我等着看你怎么收场！”
他转向那妇女，笑道：“大姐，考虑考虑？我给你打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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