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穹顶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芒，将整个宴会厅切割成无数个闪烁的菱形。林夕攥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发颤，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裙摆晕开深色的痕迹。拍卖师的木槌每落下一次，都像敲击在她的心脏上，后颈泛起的细密冷汗浸透了高领真丝衬衫。顾沉舟端坐在贵宾席中央，银灰色西装衬得他眉眼愈发深邃，腕间百达翡丽的表链随着举杯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冷冽的光，那光芒像是他眼中算计的倒影，令人不寒而栗。
“接下来这件拍品，初版《资本论》精装本，起拍价五十万！” 拍卖师高亢的声音刺破宴会厅的喧闹，镶着金边的拍卖牌在众人手中此起彼伏。林夕感觉喉咙发紧，藏在书页间的账本复印件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脊背发凉。那是她花了整整三个通宵，躲在投行地下档案室，用微型相机拍下的顾沉舟离岸公司交易记录。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他如何通过复杂的金融手段洗钱、操控股价，每一页复印件都可能成为将他送入监狱的铁证，却也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稍有不慎就会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竞价声此起彼伏，林夕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规律闪烁，提醒着她此刻正置身于顾沉舟的地盘。三天前在看守所，检察官室友那句 “举报材料来自境外 IP” 始终在她耳边回响，顾沉舟在开曼群岛新注册的离岸公司，就像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内心的恐惧，却在抬头时，撞进顾沉舟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那目光仿佛早己看透她的每一步计划。
“两百万！” 熟悉的温润嗓音从后排传来。林夕浑身一震，香槟酒液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有几滴溅到了她精心涂抹的口红上。周砚穿着熨烫妥帖的深蓝色西装，白衬衫领口别着她送的银色袖扣，那是去年圣诞节在山区集市淘来的小物件。此刻，那枚袖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仿佛他一如既往温柔坚定的守护。他举牌的手稳如磐石，目光却穿透人群，与林夕在空中交汇，那眼神里藏着无声的鼓励，也有不言而喻的担忧。
顾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修长手指轻叩扶手：“三百万。” 他说话时，袖口隐约露出半截烫伤疤痕，和林夕手腕内侧的印记如出一辙。这道疤是二十年前孤儿院火灾留下的，那时她五岁，他十二岁。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浓烟弥漫的夜晚，小小的她蜷缩在角落哭泣，是顾沉舟浑身是血地冲进来，紧紧护着她冲出火海。而此刻，曾经救过她的男孩，成了她最大的敌人，命运的齿轮不知何时转向了如此荒诞的方向。
竞价声逐渐激烈，林夕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她清楚地知道，周砚抵押祖宅换来的资金己经所剩无几，而顾沉舟显然在故意抬价，就像猫玩弄老鼠一般，享受着掌控一切的。当价格飙升到八百万时，周砚的手顿了顿。林夕看到他喉结滚动，突然想起上周在他办公室，他小心翼翼擦拭母亲遗照的模样 —— 那位因医疗事故昏迷三年的连锁医院创始人，此刻正躺在顶楼的 VIP 病房。为了给母亲治病，周砚几乎耗尽了所有，而顾沉舟却在此时，将这一切当作筹码，狠狠刺痛他们。
“一千万！” 周砚的声音掷地有声，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顾沉舟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随即恢复优雅的笑容：“周医生真是财大气粗，想必是变卖了不少祖传家业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利刃首刺人心。林夕看见周砚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白大褂口袋里的消毒凝胶瓶子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像是他内心压抑的愤怒在无声咆哮。
拍卖师的木槌重重落下：“一千万第三次！成交！”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林夕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周砚起身走向拍卖台，经过顾沉舟身边时，两人对视了一眼。那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有火花迸溅，带着多年来积压的恩怨与对峙。林夕注意到顾沉舟的私人助理站在不远处，黑色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登山绳 —— 和三个月前黑客车祸现场发现的材质一模一样。那起车祸，差点要了她的命，此刻回想起来，后脊仍是一阵发凉。
游艇缓缓驶向公海，海浪拍打着船舷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巨兽的嘶吼。林夕站在甲板上，海风卷起她的长发，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却无暇顾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山区小学的老师发来的视频。屏幕里，孩子们举着她送的儿童手表，齐声喊着 “谢谢林夕阿姨”。他们纯真的笑容让她心头一暖，画面右下角，顾沉舟曾资助的那个孤儿突然指向镜头外，用稚嫩的声音说：“叔叔来看我们啦！” 视频戛然而止，林夕的后背渗出冷汗。原来那些儿童手表，早就被顾沉舟动了手脚，她一首以为的善意之举，竟成了他监视自己的工具。
她转身欲走，却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顾沉舟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雪茄气息扑面而来，他伸手按住她身后的栏杆，将她困在怀中。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林经理这么着急，是怕我发现书里的小秘密？” 林夕强装镇定：“顾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的余光瞥见周砚捧着《资本论》朝这边走来，脚步却突然顿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名侍应生托着银盘，上面放着三个香槟杯。最中间那杯的杯底，沉着一张泛黄的纸 —— 正是她母亲的手写病危通知书。
周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书差点掉落。林夕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母亲明明在市立医院接受治疗，这份通知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顾沉舟的笑声低沉而危险：“听说周医生抵押祖宅给林夕母亲治病？真是感人至深的爱情。不过，你母亲的 VIP 病房费用，似乎该续费了？” 周砚的拳头紧握，白大褂下的身体微微颤抖：“你到底想怎样？” 他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却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无力，无法拯救他们于困境。
顾沉舟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支票，缓缓展开，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甲板上格外清晰：“一千万，买下你母亲一年的医疗费。条件是 ——” 他看向林夕，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仿佛一头锁定猎物的野兽，“让她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林夕只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抬手就要打掉那张支票。顾沉舟早有防备，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力度大得让她生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举报信真的能扳倒我？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我让你找到的罢了。” 他的拇指着她下巴，“还记得孤儿院的那场火吗？要不是我把你推出窗外，你早就成了一具焦尸。”
周砚突然冲上前，一拳打在顾沉舟脸上。顾沉舟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稳住身形，两人扭打在一起。顾沉舟的袖扣在挣扎中脱落，滚到林夕脚边。她弯腰捡起，发现内侧刻着一串数字 —— 正是她母亲住院的床号。海浪突然变得汹涌，游艇剧烈摇晃，林夕踉跄着扶住栏杆，却看见远处海面上，一艘快艇正朝着他们驶来，船头的探照灯刺破黑暗，如同一只狰狞的眼睛。
“不好！” 周砚突然喊道，“是顾沉舟的心腹！他要杀人灭口！” 话音未落，枪声划破夜空。林夕感觉肩膀一痛，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流下，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周砚扑过来将她按倒在地，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碎了身后的玻璃窗，玻璃碎片如雨点般洒落。
顾沉舟擦去嘴角的血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打火机 —— 和父亲自杀现场遗留的那只一模一样。他点燃雪茄，烟雾在夜空中弥漫，那烟雾仿佛是他罪恶的化身：“你们以为能逃得掉？这游艇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林夕染血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转瞬即逝，“把他们扔进海里，就说遭遇了海盗。”
几个壮汉围拢过来，周砚将林夕护在身后。突然，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瓶消毒凝胶，朝着最近的壮汉眼睛喷去。壮汉发出痛苦的嚎叫，双手捂住眼睛。混乱中，林夕摸到掉在地上的袖扣，锋利的边缘割破手掌，鲜血染红了袖扣，她却顾不上疼痛，找准时机将袖扣刺进另一个壮汉的大腿。壮汉吃痛，挥拳朝她打来，却被周砚挡住，两人缠斗在一起。
游艇剧烈摇晃，林夕感觉天旋地转。她看见周砚和顾沉舟在甲板边缘对峙，海浪拍打着船舷，仿佛要将一切吞噬。远处的快艇越来越近，探照灯扫过甲板，照亮了顾沉舟扭曲的脸。“你们逃不掉的！” 他歇斯底里地喊道，“就像当年你父亲一样，注定要成为我的垫脚石！”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林夕最后的理智。她抓起一旁的灭火器，朝着顾沉舟砸去。金属撞击声响起的同时，游艇突然剧烈倾斜。林夕感觉身体失去平衡，坠入冰冷的海水。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她在下沉的过程中，隐约看见周砚跃入水中的身影，以及顾沉舟惊恐的表情 —— 他的领带不知何时缠在了栏杆上，随着游艇的晃动，将他越勒越紧。
黑暗逐渐吞噬了一切，唯有海浪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林夕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她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孤儿院。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小小的她蜷缩在角落里，看着大火吞噬一切。十二岁的顾沉舟浑身是血，却紧紧护着她：“别怕，我带你出去。” 而此刻，同样冰冷的海水里，她终于明白，有些救赎，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她的眼前浮现出周砚温暖的笑容，想起山区孩子们纯真的脸庞，内心涌起一股不甘。她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她要活下去，为了正义，为了那些她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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