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的马达声在入夜后变得格外清晰,柴油味混合着咸腥的海风灌进船舱。静禾蜷缩在潮湿的木板堆上,右腹的发光血管网己经消退,但皮肤下仍残留着细微的电流感。
秦骁蹲在船尾检查油量表,月光把他左肩的弹痕照得像枚生锈的硬币。
香港方向的灯火越来越近,但渔船突然转向,朝着蛇口半岛的阴影处驶去。"不是去香港?"
静禾的声音被海浪打碎成几截,秦骁摇头时下颌线绷得极紧:"1979年的蛇口有答案。"他踢开脚边的渔网,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金属箱——里面是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西装,领口别着"招商局"的铜质徽章。
海水突然变得粘稠,渔船周围泛起蓝绿色荧光。静禾扒着船舷望去,水下有团模糊的光晕正在扩大,像滴墨汁在宣纸上晕染。
秦骁猛打方向盘,渔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船底擦过某种坚硬物体——不是礁石,而是半沉在水中的混凝土桩,截面钢筋如骨刺,上面缠着己经褪色的红布条。
静禾的银针包剧烈震动,九根针同时指向右前方。那里立着半截歪斜的告示牌,油漆剥落的字迹依稀可辨:"1979年蛇口工业区......"后面的文字被弹孔撕成了蜂窝状。
渔船撞上沙滩的瞬间,静禾看到远处集装箱码头的探照灯。不是七十年代昏黄的白炽灯,而是九十年代雪亮的氙气灯,灯光里穿梭的起重机臂上印着"COSCO"的蓝漆。
秦骁抓起西装外套跳下船,皮鞋陷进潮湿的沙滩。静禾跟上去时踩到个硬物,挖出来是块电子表,液晶屏显示着"1997-06-30 23:47",但电池舱里长满了海藻。
"时间褶皱。"秦骁扣上西装袖扣,他的侧脸在集装箱阴影里棱角分明,"我们处在三个年代的夹缝里。"
他指向码头东侧,那里有栋被爬山虎吞噬的小楼,门楣上"招商局蛇口工业区"的铜牌己经氧化发黑,但二楼窗口透出蜡烛般的微光。静禾的"目"字针突然发烫,针尾的刻痕在黑暗中浮现:"天之道在时"。
小楼的门锁着1975年常见的挂锁,锁芯却闪着电子锁的蓝光。秦骁从西装内袋掏出张磁卡——正面印着1984年的日期和"深圳特区通行证"字样——刷卡时读卡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静禾摸出银针插入锁孔,九根针自动排列成钥匙齿形。门开时陈年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冷却剂气味。
大厅里堆满贴着俄文标签的木箱,箱口露出防震泡沫包裹的仪器部件。静禾掀开最近的箱盖,泡沫里嵌着台盖革计数器,表盘指针卡在红色警戒区。
秦骁用三棱刺撬开角落的铁柜,拽出几卷蓝图铺在地上——是蛇口工业区的总体规划图,但所有道路最终都指向中央的圆形空白区,旁边用红笔标注着"气化之枢核心区"。
二楼传来玻璃器皿碰撞声。静禾贴着墙根摸上楼梯,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腐朽的呻吟。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亮着无影灯,门缝里渗出淡蓝色雾气。
秦骁示意她看门牌——"028号实验室"的铜牌下方,贴着张己经发黄的值班表:1979年10月1日,值班医师"阮静禾"。
手术室里没有人。离心机还在运转,试管架上的培养液泛着珍珠母光泽。
静禾走向操作台时踢到个金属罐,滚出来的注射器里残留着蓝色液体——和在建设兵团见过的ГФУ-72相同,但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是1997年。
显微镜下的载玻片沾着血样,放大400倍后可见红细胞表面附着钯金微粒,排列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你终于来了。"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静禾抬头看见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1975年常见的球形外壳里装着1990年代的CCD模块。
显示屏突然亮起,画面里的林小梅穿着白大褂,背景是香港会展中心的玻璃幕墙,窗外烟花照亮"1997"字样的霓虹灯。"时间锚点要重置了。
"屏幕里的林小梅举起注射器,针尖滴落的蓝色液体在桌面上腐蚀出小洞,"你们不该干扰气化之枢......"
秦骁突然扑向操作台。他掀开键盘托盘,底下藏着台老式电报机,电键上缠着针灸用的银线。
静禾的九根针同时飞向电报机,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吸附在电键周围。秦骁抓起电键猛地敲击三次,每次敲打都迸出蓝色火花。
显示屏剧烈闪烁,林小梅的形象扭曲成雪花点,最后定格的画面里,她身后的玻璃映出个穿65式军装的身影——年轻的秦骁举着枪,枪口对准的是1975年的钱主任。
整栋楼突然震动起来。静禾扶住倾倒的试剂架,看见窗外码头上的集装箱正在消失,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
1997年的起重机褪色成1979年的木质趸船,而更远处的海面上,2010年后建成的跨海大桥像海市蜃楼般时隐时现。
"时间线在坍缩。"秦骁拽着她冲向楼梯,西装口袋里掉出本工作证——照片是他,但名字印着"袁庚",职务是"蛇口工业区总指挥"。
一楼大厅的木箱全部自动打开了。静禾瞥见箱内仪器正在飞速锈蚀,盖革计数器的指针疯狂旋转。
最中央的箱子里躺着台类似老式计算机的设备,面板上插满针灸针,显示屏滚动着"1975→1979→1997→ERROR"的红色警告。
秦骁的三棱刺扎进控制面板时,整台机器爆出刺眼的蓝光,静禾右腹的发光血管网再次浮现,这次连指尖都能看到淡金色的经络走向。
他们冲出小楼的瞬间,海面升起巨大的水墙。不是海啸,而是无数时间碎片组成的浪潮——静禾看见1975年的建设兵团卫生所、1979年的蛇破现场、1997年的香港回归仪式全都像老电影胶片般在浪尖滚动。
秦骁的西装被狂风吹开,露出腰间别着的军用水壶——壶身突然浮现出细小的裂纹,从裂缝里渗出蓝色液体。
静禾的银针自动飞向水壶。九根针绕着壶身旋转,针尾刻痕连成完整的《黄帝九针》口诀:
"气之会在穴,穴之通于经,经之会于络,络之合于脉,脉之归于脏,脏之连于腑,腑之应于天,天之道在时,时之变在针"。
最后那个"针"字亮起的刹那,军用水壶炸裂开来,里面的液体不是水,而是浓缩的时间流——1975年的冻梨香、1979年的柴油味、1997年的紫荆花香同时爆发,将扑来的水墙定格在半空。
碎片雨中浮现出一条小路,铺着1980年代特区常见的彩色地砖。
静禾和秦骁奔跑时,两侧景象飞速变换:卖电子表的地摊变成手机专卖店,喇叭裤青年与西装白领重叠。
"时间归一"的广播声与股票交易所的钟声混响。小路的尽头是栋贴着马赛克瓷砖的旧楼,门牌写着"渔民新村17号",但阳台上晾着建设兵团的军装和1997年流行的真丝连衣裙。
201号房的门虚掩着。静禾推门时闻到浓重的中药味,客厅的藤椅上坐着个穿深蓝色中山装的老人——是己经老去的钱主任,灰白的鬓角处有块显眼的烫伤疤痕。
他颤抖的手正往1980年代常见的搪瓷缸里倒药汁,缸身上"奖给先进工作者"的红字己经褪色。
"你们来了。"老人咳嗽着指向茶几,上面摆着三样东西:1975年的《赤脚医生手册》、1979年的《特区建设规划》、1997年的《香港基本法》精装本,每本书上都放着根银针。
秦骁的三棱刺抵住老人喉咙时,静禾注意到他颈部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不是血管,而是细如发丝的蓝色光带。
"林小梅在哪?"秦骁的声音冷得像冰,老人却笑了,露出缺了颗犬齿的牙床:"我就是林小梅。"
他的声线突然变成女声,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和七里营的马德才一模一样。静禾的"目"字针突然飞起,刺入老人眉心,却没有血流出来,只有蓝色雾气从针孔渗出。
藤椅上的躯体开始坍缩,像被扎破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中山装塌落在地,露出底下缠绕的银线——和电报机上的一模一样。
银线另一端连着客厅角落的电视机,1975年的熊猫牌电视机突然自动开启,屏幕上出现雪花点,接着跳出清晰的画面:
1997年6月30日的香港会展中心,穿军装的秦骁正在主席台后方向"钱主任"举枪,而观众席上的静禾穿着白色旗袍,胸前别着琥珀胸针。
"这才是真实发生的。"电视机喇叭里传出林小梅的声音,"你们在1975年深圳河畔就该死了。
"屏幕里的枪响了,但倒下的不是钱主任,而是年轻秦骁——子弹从他左肩弹痕的位置穿过,血溅在静禾的旗袍上,形成牡丹花形状的血迹。静禾扑向电视想关掉电源,手指却穿透了屏幕,摸到里面潮湿的香港夜雨。
秦骁的三棱刺扎进电视机外壳。显像管爆裂的瞬间,整个房间开始旋转,地板变成流沙般的物质。
静禾抓住正在下陷的《赤脚医生手册》,书页里飘出张泛黄的照片:
1975年的建设兵团合影,所有人都穿着军装,只有角落里的阮静禾穿着白大褂,而本该是秦骁的位置站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照片背面写着"钱学森同志与学生合影"。
下坠持续了或许三秒,或许三年。静禾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蛇口港的集装箱码头上,远处"时间就是金钱"的标语牌正在夕阳中燃烧。
秦骁的西装变成了1979年常见的的确良衬衫,他手里攥着半张撕碎的船票,目的地印着"香港"但日期是"1997.6.30"。
海浪送来咸腥的风,静禾的银针包里,"目"字针己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八根针尾刻痕组成新的句子:"时之变在针,针之要在悔"。
港口的广播突然响起,先播送1979年蛇口工业区建设动员大会通知,又切换成1997年香港回归的倒计时报道,最后变成带着电流杂音的英语广播:"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最新消息......"
秦骁从衬衫口袋摸出个东西——是猎人小屋那个军用水壶的壶盖,边缘己经锈蚀出破洞。静禾接过壶盖时,远处海平线上,第一颗回归庆典的烟花正在绽放,照亮了1997年与1979年重叠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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