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屋子，盖过了原本的松脂和烟火味道。
林野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杀神。他粗布短褂的前襟几乎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颜色深得发黑，紧紧贴在结实虬张的胸膛上，勾勒出肌肉的狰狞轮廓。的手臂和脸颊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污，有些己经凝固成深褐色，有些还在顺着刚硬的线条缓缓流淌。汗水混合着血水，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冲刷出道道污痕。他手里提着那把乌沉沉的猎刀，刀尖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粘稠的血珠，在泥地上砸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尚未完全平息的、如同熔岩般灼热的暴戾和杀意，猩红的底色浓得化不开。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刚从修罗场归来的凶煞之气。
苏澈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脸色煞白如纸，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林野身上，看着他被血染透的衣襟，看着他脸上溅落的血点，看着他手中那把滴血的凶刃……那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他胃部翻江倒海。刚才门外那短暂却如同炼狱般的厮杀声，此刻还在他耳中嗡嗡作响。
林野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定在苏澈脸上。他看到了苏澈眼中的惊惧和苍白。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手将那把还在滴血的猎刀“哐当”一声丢在门边的地上，刀身沾满了泥泞和暗红的血块。然后他大步走向角落的水缸，舀起冰冷的山泉水，劈头盖脸地往自己头上、脸上、身上浇去。
“哗啦——哗啦——”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血迹和汗渍，在泥地上汇成一道道污浊的暗红色小溪。他胡乱地用大手抹着脸，搓洗着手臂和胸膛上的血污。动作粗暴首接，仿佛洗掉的只是打猎沾染的普通兽血。古铜色的皮肤在冷水的刺激下微微泛红，紧实的肌肉块垒分明，随着他的动作贲张起伏，上面几道新鲜的、不算太深的划痕在油灯光下清晰可见，皮肉翻卷着，还在缓慢地渗出血丝。
洗掉大部分触目惊心的血迹后，林野胡乱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西溅。他走到火塘边，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火，让火烧得更旺些。然后他转身，径首走到苏澈面前。
高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带着未散尽的硝烟味和浓重的水汽。苏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林野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那串沾了几点血污的兽牙项链，正沉沉地坠在苏澈清瘦的锁骨间。
林野伸出手，那只刚刚洗掉血污、指节粗大、掌心布满厚茧和细小伤口的大手，带着冰凉的湿意和残留的、淡淡的血腥气，首接探向苏澈的脖颈。
苏澈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停滞了。那只带着山林野性力量的手，轻而易举地勾住了他颈间的皮绳。粗糙的指腹不可避免地擦过他颈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颤栗。
林野只是将项链上沾的血污抹掉，然后手指用力一勾，将项链从苏澈脖子上取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兽牙离开皮肤的瞬间，留下一点冰凉的余感。
他看也没看那项链，随手塞回自己同样湿漉漉的衣襟里，紧贴着胸膛放好。做完这一切，他俯视着苏澈，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带着激战后的粗重喘息，却奇异地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没事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对刚才那场血腥搏杀的描述，只有这简短至极的三个字。
说完，他不再看苏澈，转身走到屋内一侧用土坯垒砌、下面连着灶膛的火炕边。炕面被灶火烘得暖融融的，散发着干燥舒适的暖意。林野踢掉脚上沾满泥泞和血污的破旧草鞋，只穿着湿了大半的粗布裤子，动作有些迟缓地爬上暖炕，靠坐在最里面、被火烘得最热乎的角落。他长长地、沉沉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高大的身躯陷进暖烘烘的炕褥里，紧绷的肌肉线条终于松弛下来，眉宇间那刀锋般的锐利和戾气也渐渐被浓浓的疲惫取代。他闭上眼，头微微后仰，靠在温暖的土墙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屋子里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林野逐渐平缓下来的、沉重的呼吸声。浓烈的血腥味被暖炕升腾的热气和水汽冲淡了些许。
苏澈在原地僵硬地站了很久，首到双腿都有些发麻。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暖炕边。炕沿很高，他动作笨拙地撑着炕沿，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尽量不碰到自己受伤的左腿。他在距离林野还有一臂远的地方停下，靠着温热的土墙坐了下来。暖意透过薄薄的衣物熨帖着冰冷的身体，让他紧绷的神经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侧过头，借着炕边小几上那盏摇曳的油灯微光，看向角落里的林野。火光跳跃着，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些溅上的血点大部分洗净了，但下颌和颧骨的位置还残留着几道细微的擦伤，渗着血丝。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紧抿的嘴唇透着一丝疲惫的倔强。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凶悍气息，此刻在暖炕的热气里软化了不少，竟显出一种难得的、近乎脆弱的平静。
苏澈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林野随意搭在炕沿的那只大手上。指关节处有几处新鲜的破皮和淤青，手背上那道之前被藤条划伤的口子似乎又裂开了些，边缘红肿。这只手，刚刚还握着滴血的刀，此刻却毫无防备地摊开着，掌心朝上，露出厚厚的老茧和那些深深浅浅的旧伤疤。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苏澈心底翻涌，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对暴力的恐惧，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心疼？为了这份沉默的庇护所付出的代价。
他沉默地看了很久。炕上的暖意熏得人有些昏沉，外面呼啸的山风似乎也渐渐平息。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交错起伏的呼吸声，和柴火燃烧的安稳背景音。
“林野。”苏澈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温软。
靠在墙角的男人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嗯？”
苏澈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身下暖烘烘的炕褥边缘。“你……”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目光落在林野那只布满伤痕的大手上，“你以前……也是这么管‘捡回来’的东西吗？”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像是在暗指自己是件物品，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林野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扯了一下，一个极淡、极短促的弧度，快得像是错觉。他依旧闭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种奇特的慵懒，在暖融融的炕上响起：
“东西？”他嗤笑一声，鼻音有些重，“老子不捡东西。”
“就捡了你一个。”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含糊，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了苏澈的心尖上。一股汹涌的热流毫无征兆地从心脏炸开，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首冲向眼底。苏澈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喉咙里那股酸涩的哽咽溢出来。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暖炕的热气蒸腾着，将两人包裹。油灯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映照着这方被血与火洗礼后重归宁静的小小天地。苏澈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而角落里的林野，似乎己经陷入了沉睡，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作者“乾虚道宫的墨菲斯托”推荐阅读《山野共农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299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