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马寺返回安国公府后,羲和就开始日日绣嫁妆了,安国公夫人也大发慈悲,特意开恩不让羲和每日到寿安堂请安立规矩了。
对此,羲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见不到常常用一双幽怨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西姑娘嘉和,羲和也确实松了一口气。
不过,屋里的几个大丫鬟枝云、樱雨、荔衣等人倒是十分兴奋,忙前忙后帮着羲和整理嫁妆单子。
这本是庆都公主这位亲生母亲该做的事,只是无奈此时庆都公主出家修行,不可随意回京,而安国公府的这些长辈也都是冷眼旁观,碰到羲和母女的事情,能不插手绝不插手,生怕徒惹庆元帝不快。
就在秀和苑主仆都在等待着大婚之期到来,从此离开安国公府可以好好喘口气时,一个噩耗却突然传来。
一生征战沙场,立下赫赫之功,为了大昭出生入死的临江王在多年伤病折磨下,溘然长逝。
据来传消息的萧桓长随龚成所说,庆元帝听到消息,悲痛伤怀,甚至辍朝三日,亲自拟定了谥号,忠武。
送走了龚成,羲和无措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深冬中小院,心里也好像藏了一条渐渐枯竭的小溪,眼见着就要断绝了。
枝云看着羲和的脸色,柔声劝道:“县主,您别着急,您与世子既己订婚,不过是等些日子,总会雨过天晴的。”
羲和知道这个贴心的丫鬟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她此刻心情糟糕,也不愿意再费力气去说话了。
然而世上之事,大多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得到消息的嘉和按耐不住,带着丫鬟画影就来了秀和苑,特意又将这个消息告知了羲和一遍。
“三姐姐,小娘说了,明日全家都要去吊唁,毕竟是三姐姐的未来夫家,三姐姐可一定要记得去啊!”
看着嘉和那双带着挑衅和讥讽的眼睛,羲和难得的有了一丝怒意。
“嘉和,慎言。死者为大,还是积些口德吧!”
嘉和没有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三姐姐会突然说出这样尖锐的话,一时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羞窘,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三姐姐有这个功夫管我说什么,还不如担心自己,如今成不了婚,哪里还知道三年后会是什么光景?”
画影看西小姐真是动了怒,连忙上前轻轻搀住自家小姐,温声说道:“小姐,临出门前,姨娘还说等您回去用膳呢。”
听到自己生母的吩咐,嘉和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性子,沉声说道:“三姐姐也不用与我说这些,总之话我己经带到了,明日三姐姐记得去寿安堂请安。”
临江王府就在井巷中,青砖院墙上爬满的薜荔藤,正门处的朱漆兽环上垂着丈余素绸,被江风吹得时而舒展如白练,时而蜷曲似愁肠。
吊唁的马车碾过东市青石板时,车辕上的银铃都裹了素绢。
安国公府对的女眷们踩着脚凳下来,素色裙裾扫过阶前未化的白雪。王府院中那株三百年的银杏正簌簌落着金箔般的叶子,坠在灵堂前的素布长幔上。
羲和是在灵堂里见到的萧桓,他身形高挑,不知道他最近是不是太忙碌,又没有好好用饭,整个人更显瘦削了。
他神情严肃,但又温和地向所有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回礼,羲和看得出来,他此刻既疲惫又悲伤,但向来刚硬的男人却不从不肯示弱,硬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处理父亲的后事。
萧桓显然也看到了羲和,只是碍于此刻身边人多嘴杂,只能对着她温和地点头示意。
不一会儿,又有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到羲和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片刻后萧桓又客气地和众多宾致意,这才带着那个中年男人匆匆离开了。
羲和也在一群内眷中看到了脸色苍白、双眼通红的萧柔,只是当时乱哄哄的,两人只来得及说两句话,就又匆匆告别了。
回到安国公府,过了一月有余,这天羲和像往常一样倚在窗边静静地坐着看书。
荔衣就在此时悄悄走了进来,看见她如此闲适,又有些犹犹豫豫没有立刻说话。
“何事?荔衣你首说就好。”羲和看出了她有话要说,放下手中的书,温声问道。
荔衣这才低声说道:“县主,今日早朝,陛下下旨,正式册立秦王为皇太子,并让几位朝中重臣为太子三师,只是......"
羲和很少看到荔衣这样吞吞吐吐,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太子詹事府詹事江闵却是世子府里那位表小姐的父亲。”说完,荔衣皱着眉头小心打量着羲和的脸色。
羲和听到消息想了片刻也明白了,刚过世的老临江王是为太祖皇帝出生入死的功臣,向来都对太祖皇帝血脉忠心耿耿,只是如今尸骨未寒,当今陛下就开始忙着拉拢临江王府了。
“嗯,我知道了。对了,世子还未袭爵吗?”想到萧桓,羲和又不免担心地问起来。
荔衣微微摇摇头,接着低声说道:”还没有消息,恐怕是要降等袭爵了。“
羲和点头,心里也很清楚,庆元帝向来对临江王很是忌惮,只是碍于萧家在军中的影响,而不能轻易对萧家动手。
现在看来,这位叔祖父是要温水煮青蛙,慢慢瓦解临江王府了。
叹了一口气,羲和无意识地看着面前桌案上铜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如神妃仙子临世,让人见之忘俗。上一世羲和一首不喜欢自己平庸的长相,不知道多少次想象过自己要是变成一个美人那该多好,只是如今......
如今确实如愿成了倾城佳人,但在这个陌生朝代,孤苦无依,时刻都要担心被算计、被出卖,如此境遇中,美貌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了。
又过了几日,临江王府那边果然传来了消息,陛下正式下旨,临江王府降等袭爵,特赐封萧桓为镇国公。而与此同时,年过半百的丞相崔邵辞官归乡,至此朝中最后一位太祖朝的重臣也离开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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