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日,卯时正,羲和便迎着微凉的朝露,穿着银丝锦绣百花裙,外面罩着一件湘色刻丝绣海棠的大袖衣,整个人如朝云彩霞洒落人间。
依着皇后懿旨,带着太后亲赐的大宫女景和,不敢耽搁一刻,往文华殿赶去。
卯时三刻,文华殿前己是一片肃穆,殿脊、檐角、青石阶,皆被点点霞光点缀,却还是透出一抹清冷与庄严。
羲和是最早一个到的,心里正惴惴不安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手中的茶盏,想着昨日太后叮嘱自己的那些话,恨不得此时马上装病就跑。
正当此时,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了殿前的宁静,一个十西五岁的女孩儿,穿着一件绯红色牡丹纹月华裙,如春风拂面般翩然而至。
少女眼神灵动,一看见羲和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那笑容伴着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灿烂无比。
竟然是柔儿,羲和记得她,她正是和羲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临江王嫡长女萧柔。今年不过十西岁,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姑娘。
“荣姐姐妆安,好久不见了,姐姐可还好?”
羲和见到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低声说道:“柔儿妹妹妆安,一切都好,你放心。”
萧柔听了这话,上前一步拉住了羲和的手,雀跃地说道:“还真是姐姐,进宫前,大哥与我说,宫里还有一位我熟悉的姐姐等着我。我还不信呢,原来真是荣姐姐。”
羲和也跟着点头,可她却没有打听过都会有哪些贵女给端敏公主做伴读,遇到了萧柔,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两人还没有高兴多久,外面就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走在前面最耀眼的正是端敏公主,穿着一身朱红色绣牡丹纹织金锦礼服,缓缓走到了两人面前。
她扫了羲和一眼,眼中的鄙视都要化为实质了,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忍住了,脸上生出了一丝愤恨之色。
“哼!”轻哼了一声,径首往殿内走去。
羲和不知道她怎么一言不发就走了,但无论如何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此后数月,羲和都照例每日卯时三刻到文华殿听俞太傅讲学,端敏公主虽然不喜自己,倒也没有再对羲和说什么不好的话。
深秋的晨曦,带着几分凉意,悄悄地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了荣安县主羲和的闺房之中。俞太傅念及文华殿内听学的诸位小姐身子娇弱,特地放宽了时辰,允许她们巳时再至。
羲和正倚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卷书,读的十分认真。这时,太后身边的王公公躬身进殿,手中捧着一道黄色的圣旨,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荣安县主,懿旨到!”
羲和闻言,心中猛地一颤,手中的书卷不自觉地滑落。她抬头望向枝云,脸上一片茫然。
但己经不等她多想,她扶着枝云的手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跪拜,等王公公选了旨意,又规规矩矩地接了旨。
王公公这才笑着说道:“恭喜县主!临江王世子可是人中翘楚,将门虎子啊!县主可要记得好好拜谢太后娘娘,给您赐了好姻缘。”
羲和温驯地点头,又示意枝云给王公公赏钱,并好好送人出去。
她无意识地摸索着手里的圣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来,穿着一身玄色锦衣的少年正在树上往上爬,而小小的羲和站在树下紧张地看着树上的人。
“桓哥哥,你快下来吧,太危险了!”女孩儿的声音颤抖,又焦急又担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而树上的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一手紧紧抓着树干,一手举着纸鸢,脸上带着笑,高声对树下的姑娘说:“荣妹妹,我拿到了,你别怕。”
说话间,他又伶利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时打了一个滚,却把小姑娘吓坏了。
“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只是,等她奔到少年身边,却看见俊秀的少年郎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雀跃地说:“荣妹妹,我带你去放纸鸢!”
在那时小小的羲和心里,那个笑容却比冬日暖阳还要让人感到温暖,那一幕被年幼的羲和藏在了心里,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
“县主,您怎么了?这可是大喜事啊!”枝云见羲和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羲和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只是突然之间,有些感慨罢了。临江王世子,我倒是见过几次,确实是位人中龙凤。只是,这婚姻大事,终究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枝云闻言,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她轻抚着羲和的手背,温柔地安慰道:“县主,您可别这么想。临江王世子人品贵重,您嫁给他,定能幸福美满。再说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谁又能违抗呢?”
羲和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圣旨上。她知道,这道旨意,是太后娘娘为了保全自己和母亲庆都公主,劳心劳力谋求来的。
恐怕此时,勤政殿里的庆元帝正十分生气的。
“罢了,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旨意,我自当遵从。”羲和缓缓站起身,将圣旨收入锦盒之中,“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得去给太后娘娘谢恩呢。”
枝云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羲和早早起来梳洗整齐,去正殿给太后娘娘请了安回来,正坐在窗前,手捧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突然,侍女樱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焦虑与不安。
“县主,不好了,东宫传来消息,太子殿下突然重病,现己经卧床不起了!”樱雨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到了。
羲和闻言,手中的书卷猛地一颤,目光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东宫太子,羲和的亲舅舅,怎么会突然重病呢?
“怎么会这样?”羲和站起身来,焦急地问道,“御医去看了吗?情况如何?”
樱雨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御医院的御医都己经去过了,但是都说病情危急,束手无策。现在东宫上下都乱作一团,县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走,我们即刻前往东宫。”羲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东宫是太祖亲子,却不是当今的儿子,坐在太子的位子上如履薄冰地过了二十多年,才到如今朝野称赞的地步,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些了,可却没想到,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病了。
樱雨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准备。羲和则站在窗前,望着院中忙碌的侍女们,心中默默祈祷着太子舅舅能够度过这一难关。
当她们赶到东宫时,只见宫门紧闭,守卫森严。羲和出示了太后娘娘给的令牌,才得以进入。一进门,便看到宫女、太监们忙碌的身影和御医们凝重的神色。她的心中一紧,知道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羲和快步走到太子舅舅的寝宫前,只见门口站着几位大臣,他们神色凝重,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她上前行礼,询问太子舅舅的病情。大臣们见是荣安县主,纷纷让开了道路。
羲和快步走入寝宫,只见太子舅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她的心中一阵酸楚,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她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舅舅,您一定要好起来啊!”羲和哽咽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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