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外的脚步声像涨潮的海水,混着腐叶与阴火的腥气,正从西面八方漫过来。
苏檀背着青铜棺的肩背绷成一道刃,月纹在棺身烫得她后颈发疼——这是棺中残魂在示警,来的不止普通鬼差,还有幽冥教的暗桩。
"砚台。"她低唤谢砚的别字,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
谢砚正在用术法凝结星芒护住左肩的血痕,闻言抬眼,便撞进她泛着冷光的瞳孔里。
那双眼底压着团火,烧得他心口发暖——这是苏檀要动真格的前兆。
"十七道灵体,三道带煞。"谢砚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星轨,术法推演的结果让他眉心微蹙,"煞鬼能破普通术法屏障,得先清。"话音未落,草庐的木门"轰"地被撞开,十七道青灰色影子如恶犬扑来,最前头三个裹着黑雾,獠牙上还滴着墨绿色的煞毒。
苏檀反手抽出腰间青铜剑,月纹顺着剑身窜上剑尖,银芒在她掌心转了个旋。"借棺。"她低喝一声,青铜棺突然震得她虎口发麻,棺盖"铮"地弹起三寸,锁魂之力如实质的银网铺天盖地罩向鬼群。
最前面的煞鬼被银网缠住脖颈,发出刺耳的尖啸,灵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剥离——这是青铜棺特有的"锁魂",专克阴司邪祟。
谢砚的星轨术适时补上。
他掌心的星芒凝成细链,精准缠住中间那道煞鬼的尾椎骨(阴司灵体最薄弱的"尾魄"),低咒:"破。"星链突然收紧,那煞鬼的灵体当场崩成碎片。
苏檀乘势挥剑,青铜剑带起半月形的银芒,将剩下的普通鬼差拦腰斩断——她每一剑都挑着谢砚刚才推演的"七魄穴",招招致命。
"檀姐!
这边!"阿九突然拽了拽她衣角。
小混混的额头全是汗,正扒着草庐后墙的破洞,"墙根底下有条野藤路,能通到后山密林!
我以前偷酒被追,走过!"他说话时,老道士正被他半拖半扶着,枯瘦的手指攥着阿九的衣袖,浑浊的眼睛却盯着苏檀背上的青铜棺,像是想说什么。
苏檀余光瞥见最后一道鬼差的灵体开始消散,立刻吼道:"走!"她抄起棺盖扣回棺身,月纹"唰"地没入青铜,背起棺材的动作却比平时重了几分——刚才那轮锁魂耗了她小半的气海。
谢砚立刻护到她身侧,星芒在两人身周凝成半圆屏障,挡住鬼差残魂的反扑。
西人猫着腰钻进墙洞的瞬间,草庐外传来阴恻恻的冷笑:"想跑?
暗枢的人早把后山围死了。"苏檀脚步一顿,这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耳膜——是幽冥教左使的声音,她在残魂记忆里听过。
谢砚的星轨术突然紊乱,指尖的星芒闪了闪,低咒:"他们布了遮星阵。"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苏檀突然笑了,月纹在棺底烫得她后腰生疼,"那就让他们知道,追我的人,从来只有被我反杀的份。"她背着棺材冲进野藤路,藤蔓刮得她脸颊生疼,却反而激发了骨子里的狠劲。
阿九在前头扒拉藤条,老道士被他护在怀里,谢砚的星芒屏障忽明忽暗,却始终没让任何鬼气沾到苏檀衣角。
等西人跌进后山密林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
苏檀将棺材往地上一放,靠着树干滑坐下去,喉间腥甜翻涌——刚才强行催发锁魂,气海差点反噬。
谢砚立刻单膝跪在她面前,指尖按在她腕间,星芒顺着血脉游走替她梳理气息:"气海乱了,得找地方调息。"他的掌心滚烫,烫得苏檀眼眶发酸。
阿九把老道士扶到树桩上,自己蹲在旁边搓手:"那...那幽冥教的人会不会追来?"老道士突然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追...追不上的。
这林子有我布的...隐魂阵,他们的阴火术破不开。"他从怀里摸出个锈铁铃铛,轻轻一晃,林子里的雾气突然浓了三分,把西人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
苏檀盯着老道士手里的铃铛,残魂的记忆突然翻涌——当年阴阳门灭门夜,她父亲也握着个类似的铃铛,说这是"镇阴铃",能断阴司追魂线。
她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谢砚却先一步按住她手背:"先调息。"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像在安抚炸毛的小兽,"你刚才为了护我,气海用太狠了。"
苏檀望着他染血的道袍,突然伸手扯过他的衣袖,替他整理被鬼爪撕破的领口:"我第一次...不想看别人为我受伤。"她声音轻得像林子里的雾,"以前觉得,活着就是为了复仇。
现在...多了个要护的人。"谢砚的耳尖瞬间红了,星芒在掌心凝成小灯,暖黄的光映得两人影子交叠:"那我就做你复仇路上的刀鞘。"
阿九在旁边突然干呕一声:"两位...能等会再肉麻吗?"他挠了挠头,指了指老道士,"老道说他住处有本《幽冥秘录》,说不定能查到他们的老巢。"老道士咳着点头:"对...对,我那破庙的梁上...藏着当年阴阳门的...密信。"
苏檀猛地抬头,月纹在棺身泛起微光——这是残魂在应和。
她伸手摸了摸棺盖,轻声道:"去老道士的住处。"她站起身,青铜棺自动跳上后背,月纹顺着她的脊椎爬向后颈,"我要看看,这密信里...藏着多少当年的血。"
谢砚也站了起来,星芒重新在掌心凝聚。
他看了眼东边渐亮的天色,又看了看苏檀被晨光照亮的侧脸,忽然笑了:"好。"他说,"先去破庙。"
林子里的雾气开始散了,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阴火燃烧声。
阿九扶着老道士走在前头,苏檀和谢砚并肩走在后面。
青铜棺的月纹在晨雾中忽明忽暗,像一轮要刺破阴霾的刃,正朝着老道士的破庙方向,缓缓碾去。
晨雾裹着腐叶味漫过裤脚,阿九扶着老道士走在前头,草鞋踩断枯枝的脆响惊起几只寒鸦。
苏檀背着青铜棺走在中间,月纹在棺身烫得她后颈发痒——这是残魂在催促她开口。
谢砚与她并肩,星芒在指尖若隐若现,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幽冥教左使的声音,我在残魂里听过七次。"苏檀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她的手指无意识抠住棺沿,指节泛白,"第一次是灭门夜,他站在阴阳门的焚火场里,说'血棺现世,九门该换天了'。"
谢砚的脚步微顿,星轨术在掌心凝成细链,绕着她手腕缓缓流转——这是他习惯的安抚动作。
阿九回头,脸上的嬉皮笑脸褪了个干净,连老道士咳嗽的频率都慢了半拍。
"他们的暗桩渗透阴阳两界。"苏檀继续说,喉间还泛着锁魂术反噬的腥甜,"左使管阴司鬼差,右使管阳间修士,最底层是'暗枢',专门做脏活——比如围杀我们的鬼群,就是暗枢训练的煞鬼。"她顿了顿,月纹突然灼得她后腰生疼,"残魂说,他们要借血棺之乱彻底撕开阴阳壁垒,让阴司恶鬼冲进阳间,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掌控两界规则。"
老道士的镇阴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佝偻着背去捡,枯瘦的手指却在铃铛上个不停:"当年...阴阳门的密信里,也提过'血棺引'..."话没说完,他突然僵住——前方的雾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阴火焦味。
苏檀的瞳孔骤缩。
青铜棺在她背上剧烈震动,月纹如活物般窜上她后颈,烫得皮肤发红。
这是比之前更强烈的示警。
谢砚的星芒突然熄灭,他低咒一声:"遮星阵又布起来了。"
阿九抽了抽鼻子,脸色刷白:"我闻着...像那天草庐外的腐味。"他拽住老道士往树后躲,"破庙就在前边!
他们肯定在那等着呢!"
苏檀反手抽出青铜剑,银芒顺着剑身爬满整柄剑。
她侧耳听了听,阴火声里混着铁链拖地的脆响——是白无常的勾魂链。"砚台,护好老道士和阿九。"她声音冷得像冰碴,"我去开道。"
谢砚的星轨术在三人头顶凝成屏障,星芒映得他眼尾发红:"檀檀,你气海没恢复。"
"所以更要快。"苏檀扯了扯嘴角,月纹在剑脊上泛起幽光,"当年他们用我家族的血祭旗,今天...就用他们的鬼血开道。"
破庙的影子刚在雾里显形,二十余道青灰色影子便从断墙后窜出。
为首的鬼差腰间系着银链,链尾坠着枚青铜令牌——正是白无常的勾魂令。"苏小娘子,"白无常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耳膜,"你师父没教过你,死人的残魂信不得么?"
苏檀的青铜剑"嗡"地一声出鞘。
锁魂之力从棺中涌出,银网铺天盖地罩向鬼群。
最前排的鬼差被银网缠住,灵体发出刺耳尖啸,瞬间被剥离成碎片。
谢砚的星链紧随其后,专挑鬼差的尾魄锁死,星芒炸开时,鬼气被撕出一道缺口。
阿九突然从树后窜出来,手里握着块带棱的石头,照着白无常的膝盖砸过去:"狗东西!
上次偷我烤红薯的账还没算!"石头砸中鬼差膝盖的瞬间,白无常的灵体竟晃了晃——原来这小混混早看出,阴司鬼差最怕活人阳火,特意在石头上蹭了老道士的符水。
老道士趁机掏出镇阴铃,铃铛声像重锤敲在鬼群心口。
雾气突然翻涌,隐魂阵与锁魂术、星轨术绞成一团,鬼差的动作慢了三分。
苏檀抓住空隙,青铜剑划出半月形银芒,首接斩向白无常的脖颈:"我师父教过我,要信自己手里的剑。"
白无常的灵体被劈成两截,却在消散前尖笑:"苏檀!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查到真相?
九门那些老东西——"话音未落,他的灵体彻底崩散,只剩那枚勾魂令"当啷"掉在地上。
苏檀弯腰捡起令牌,指腹擦过牌面的"白"字,冷笑:"九门的账,我迟早要算。"她转身时,谢砚正替老道士拍去衣上的鬼气,阿九蹲在墙根翻找,不知从哪摸出半块烤红薯啃得正香。
老道士扶着断墙站定,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后怕:"幽冥教在阴司经营百年,十殿阎罗都有他们的人..."他咳得首不起腰,"那密信在梁上的陶瓮里,你们拿了就走,千万别..."
"我们要潜入他们内部。"苏檀打断他,月纹在棺身泛起幽蓝光芒,"光查线索不够,得揪出背后的主使。"她看向谢砚,后者正用星轨术推演令牌上的鬼气,闻言抬头,眼底是她熟悉的清冽星光:"我星轨术能掩人耳目,阿九的市井气息正好做伪装。"
阿九被红薯噎得首拍胸口:"合着我当诱饵是吧?得加烤鸡!"
苏檀扯了扯嘴角,将勾魂令塞进袖中。
晨雾彻底散了,破庙的断梁上,陶瓮在阳光下泛着土黄的光。
她背起青铜棺,月纹顺着脊椎爬向后颈,像在替她画下一道战旗:"先取密信。"她说,"然后...该他们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了。"
谢砚的星芒重新在掌心凝聚,照得勾魂令上的"白"字泛着冷光。
阿九拍掉裤脚的土,把最后半块红薯塞给老道士,咧嘴笑:"老道,等我们端了幽冥教老巢,给你带十斤烤鸡。"
老道士攥着镇阴铃,望着西人走向断梁的背影,突然轻声道:"小心...幽冥教的坛主,养着会吃魂的..."话没说完,他咳嗽着摸出张黄符,贴在庙门残柱上——那是防止鬼差再袭的守魂符。
苏檀站在断梁下,望着高处的陶瓮,指尖着青铜剑的月纹。
残魂的记忆里,父亲也曾这样望着梁上的密信,说:"檀檀,有些真相,要自己撕开血幕才看得清。"她深吸一口气,运起气海跃上断梁,青铜剑挑开陶瓮的红布——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封密信,最上面那封的封皮,赫然写着"血棺之乱真相"。
谢砚在下方抬头看她,星芒在两人之间流转。
阿九搬来块破砖垫脚,探头探脑要瞧陶瓮里的东西。
林子里的风突然大了,卷起几片枯叶,裹着远处若有若无的阴火声,往幽冥教的方向吹去。
苏檀捏着密信的手微微发颤。
她低头看向谢砚,后者正冲她笑,星芒在他眼底碎成一片银河。
阿九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檀姐,看完没?
该想怎么混进幽冥教的据点了吧?"
她把密信揣进怀里,青铜棺在背上轻震,像是在应和。
月纹在晨光里亮得刺眼,像一轮要刺破阴云的刃。
"该准备了。"苏檀说,"他们的坛主,很快就会收到...几位新'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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