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外的脚步声撞碎了月光。
苏檀后颈的玄纹突然窜到耳尖,像被沸水烫过般灼痛——这是青铜棺在示警。
她反手按住棺椁边缘,指节因用力泛白,余光瞥见谢砚的星轨术在眼底凝成细碎光点,阿九怀里的书被攥出褶皱,陈长老的铜哨几乎要咬进唇里。
"来了。"谢砚的声音比青石板还凉。
他指尖轻扣苏檀手背,这是他们约好的"敌众我寡"暗号。
苏檀喉结动了动,短刃在袖中滑进掌心,凉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若来的是柳清风的死士,她得先护着陈长老和阿九突围,谢砚断后...
脚步声在月亮门前刹住。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半寸。
苏檀的短刃几乎要划破掌心。
可门后探出的不是持剑的死士,而是柳夫人。
她鬓边金步摇歪斜着,珠串扫过苍白的脸,腕间玉镯碎了半只,露出几道青紫色抓痕,偏生唇角还挂着笑,像春夜沾露的海棠,可那笑意没进眼底,只余下两簇狡黠的光。
"檀姑娘,谢执律。"柳夫人扶着门框,绣鞋尖沾了点泥,"我当是谁在巷子里猫着,原是故人。"她的声音发颤,尾音却往上挑,像在试探。
苏檀的短刃没收回,玄纹在掌心烧得发红:"柳夫人好兴致,亥时三刻不在佛堂,倒来西跨院逛?"她盯着柳夫人腕间的伤,那痕迹像被人用铁索勒的——方才巷子里拖拽的闷哼,难道是柳夫人在演?
柳夫人的笑凝了凝,目光扫过阿九怀里的书,又落在陈长老的铜哨上。"檀姑娘想问什么,首说便是。"她突然踉跄一步,扶着墙坐进石凳,"柳清风要杀我,你们要查他,总该是一条船上的。"
苏檀瞳孔微缩。
谢砚的星轨术突然亮如星火,他低笑一声:"柳夫人倒是爽快。"说着竟收了术法,在苏檀身侧坐下,"我们查到影月会的密信,柳家码头每月十五往阴间送活祭,你丈夫是主谋。"
柳夫人的指尖深深掐进石缝里。"活祭..."她重复这两个字,喉间滚出一声冷笑,"他何止送活祭?
十年前血洗阴阳门的屠刀,有一半是他递的。"
苏檀的青铜棺"嗡"地震了一下。
她猛地站起来,棺椁撞得后背生疼:"你说什么?"
"阴阳门灭门夜,柳清风带着影月会的人守在山脚下。"柳夫人撩起裙摆,小腿上一道三寸长的刀疤翻着白,"我那时是影月会的暗桩,负责给他们指路。"她抬头看向苏檀,眼底的狡黠褪成一片灰,"后来我看见你们全家跪在祠堂,你娘把你塞进棺椁时,血溅了我半张脸——我才知道,我们杀的不是什么邪修,是守阴阳两界的活碑。"
陈长老的铜哨"当啷"掉在地上。
阿九怀里的书"啪"地翻开,露出半页染血的密信。
"我想跑。"柳夫人摸着腕间的碎玉镯,"柳清风把我关在柴房,用铁索抽了三天。"她掀起衣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像蜈蚣,"他说,我是影月会的人,死也要死在他的局里。"月光漏进她眼尾,"可我留了后手——每月十五的活祭名单,他的印鉴,影月会的暗号,我全记在佛堂的地砖下。"
苏檀的短刃"哐当"掉在青石板上。
她蹲下去捡,指尖触到刀刃的凉,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她缩在青铜棺里,听见外面有女人尖叫:"走错了!
这不是邪修的祠堂!"原来那声尖叫,是柳夫人喊的。
"为什么现在说?"谢砚突然开口,星轨术在眼底缓缓转动,"柳清风要灭口,你该躲着,不是来找我们。"
柳夫人摸出块带血的帕子,擦了擦腕上的伤:"他派死士堵了佛堂,我从狗洞爬出来的。"她盯着苏檀背上的青铜棺,"那口棺能锁魂,对吧?
等你们拿到证据,我要他的魂,锁在棺里,让他看我怎么把影月会拆成碎片。"
夜风卷起地上的金步摇,珠子撞出细碎的响。
苏檀捡起短刃,玄纹不知何时褪成了淡红。
她看向谢砚,对方正垂眸盯着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方才握刃时的月牙形血痕。
"阿九,去佛堂第三块地砖。"苏檀突然说,"陈老,您守着他。"她转身看向柳夫人,"你带路。"
柳夫人站起身,金步摇在发间轻晃。
她经过苏檀身边时,轻声说:"当年你娘塞给你棺椁前,说过一句话。"她顿了顿,"她说,'檀儿,等你长大,要让所有屠刀都插进他们自己的胸口。
'"
苏檀的呼吸一滞。
青铜棺在背上发烫,像有人在里面轻轻敲了敲——是母亲的魂吗?
她摸了摸棺身的月纹,转身时瞥见谢砚正用星轨术照着前路,星光落进他眼里,像当年血棺里的月亮。
月亮门外接二连三传来脚步声。
柳夫人猛地拽住苏檀:"是柳清风的死士!
他们追来了!"
苏檀握紧短刃,玄纹在掌心烧得发烫。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屠刀,砍向该活的人。
苏檀接过柳夫人递来的油皮纸包时,指尖在发抖。
她能听见青铜棺里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母亲的魂在隔着棺木轻叩——那是她幼年时最熟悉的安抚,此刻却刺得眼眶发疼。
"影月会的密信都在这儿。"柳夫人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每月十五的活祭名单、与阴间鬼差的分赃账册,还有..."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苏檀发顶,"他要借血棺之乱重启阴阳壁垒的计划。"
油皮纸窸窣展开。
苏檀的瞳孔随着字迹一寸寸收缩——柳清风的笔迹她太熟了,去年在青河镇替人镇煞时,她在义庄梁上见过这道"柳"字押。
此刻信笺上的内容像淬了毒的针:"七月十五,引黄泉逆流至阳间三千里,以活祭血洗九门根基,待两界混乱,取阴阳令者得天下。"
"他要当新的规则制定者。"谢砚不知何时凑过来,星轨术在指尖流转成淡蓝色的光,"这计划需要至少三千活祭的怨气做引子,而柳家码头这半年己经运了两千七。"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七月十五,就是三天后。"
阿九扒着苏檀肩膀探头,被信上的血手印惊得缩了缩脖子:"我就说那码头晚上总飘哭嚎声!
上个月我偷摸进去,看见几个大箱子渗血,还以为是...是宰猪的!"他喉结滚动,突然抓住苏檀手腕,"檀姐,咱得赶紧把这些证据送玄门!
柳清风是九门里的客卿,玄门执律使来了他肯定怕!"
"来不及。"苏檀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玄纹从腕间爬到手背,"柳清风能买通影月会,就能买通玄门的人。"她抬眼看向谢砚,后者正垂眸用星轨术推演,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谢执律,你能联系上玄门的人吗?"
谢砚的星轨突然炸开几点碎光,他猛地抬头看向月亮门:"有人来了。"
脚步声像擂鼓般砸在青石板上。
苏檀后颈的玄纹瞬间烧得通红,青铜棺在背上发烫——这是比之前更危险的预警。
她反手将文件塞进阿九怀里,压低声音:"藏到房梁上,钥匙在我靴筒里,开棺锁魂。"阿九的喉结动了动,抱着文件猫腰往屋檐下钻,衣摆扫过陈长老的铜哨,发出一声轻响。
柳夫人突然抓住苏檀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是柳清风的死士!
他在佛堂没找到我,肯定派了人守着西跨院!"她的声音发颤,可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光,快得像刀尖划过水面。
"退到墙根。"谢砚的法诀在掌心凝成星芒,"苏檀护左,我护右。"他转头看向柳夫人,"你若想活,就别添乱。"
木门被撞开的瞬间,苏檀的短刃己经划破掌心。
月光涌进来,照见二十多个黑衣死士,为首的是个络腮胡男人,腰间悬着柳家的玄铁令牌——正是柳清风最器重的护院统领周猛。
"夫人好手段。"周猛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主子说,您要是想跟野男人跑,就把心肝挖出来当见面礼。"他的目光扫过苏檀,"至于这位背棺的,主子要她的血祭活棺。"
苏檀的玄纹烧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听见身后谢砚的星轨术发出细碎的嗡鸣,柳夫人在墙根处攥紧了碎玉镯,陈长老的铜哨被吹得刺耳——那是他们之前约好的"全员戒备"信号。
"阿九!"苏檀突然大喝一声。
房梁上的油皮纸包"啪"地砸在周猛脚边,死士们的目光被吸引的刹那,她反手抽出青铜棺的棺钉,寒芒掠过周猛的脖颈,"谢砚,封门!"
谢砚的星轨术如网般撒开,月光突然凝成实质的星芒,将月亮门封得严严实实。
周猛的刀砍在星网上,溅起一串火星,他暴喝一声:"给我砍!
砍碎了这劳什子术法!"
苏檀的短刃捅进左边死士的手腕,反手抽出时带起一片血花。
她余光瞥见柳夫人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笺,指甲深深掐进纸页里——那是柳清风与阴间判官的密约,上面盖着柳家的朱红大印。
"檀姑娘!"柳夫人突然尖叫,"他们要抢证据!"她举着信笺往苏檀这边跑,碎玉镯的断口在腕间划出血痕。
周猛的刀擦着她鬓角劈下,在墙上砍出半寸深的缺口。
谢砚的星轨术突然暴涨,将柳夫人拽到身侧。
他的额角渗出冷汗,星芒在指尖跳动得愈发急促:"苏檀,再拖半柱香,玄门的人就到了。"
苏檀的短刃又捅进一个死士的咽喉。
她能听见青铜棺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母亲在说"檀儿,别怕"。
血溅在棺身的月纹上,玄纹突然从手背爬到脖颈,烫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这是青铜棺在觉醒更强大的力量。
周猛的刀终于劈开星网一角,月光漏进来,照见他眼底的狠戾:"杀了那女的!
主子要她的魂!"
苏檀反手将棺钉钉进最近的死士心口,锁魂咒从棺中涌出,那死士的魂魄被拽进棺内,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看向谢砚,后者正用星轨术缠着三个死士的刀,发梢被术法激得乱飞。
"谢砚!"苏檀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信任,"左边三个交给你,右边我来。"
谢砚抬头看她,星芒落进眼里,像当年血棺里的月亮。
他笑了笑,星轨术突然化作三条银链,缠上死士们的手腕:"好。"
月光被血染红的刹那,门外传来更急促的脚步声。
苏檀的玄纹突然一凉——那是九门守卫的玄铁令特有的气息。
她转头看向月亮门,看见玄门的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翻卷,为首的人腰间悬着玄门执律使的玉牌,正举着法剑大喝:"住手!
玄门查案!"
周猛的刀顿在半空。
苏檀握紧短刃,玄纹在脖颈处凝成一轮弯月——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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