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缠绕在明竹书院的黛瓦飞檐间。沾着夜露的早樱簌簌坠落，粉白花瓣铺满青石板小径，与墙角新抽的嫩竹相映成趣。
本该宁静的春日清晨，却被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打破。演武场方向传来阵阵喝彩，数十面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上书“明竹书院兵法议会”烫金大字。
朱漆雕花门外，国子监祭酒谢玄祯拂开袍角的晨露，望着台阶上负手而立的明院长，苍劲的笑声先一步破开凝滞的空气："明院长，许久未见啊！"
他抬手作揖，腰间玉珮撞出清响，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对方身后校场里高悬的十二面黑幡，"听闻今年兵法议会也是别出心裁啊，老夫都忍不住从京中赶来讨杯茶喝。"
谢玄祯话音刚落，便见明院长原本沉静的面容瞬间泛起惊喜，袍角扫落阶前海棠，己疾步迎至身前。看着对方恭敬躬身时比平日低半寸的弧度，谢玄祯心中微微一动，却在下一瞬被对方攥住手臂的力道惊得侧目——明院长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先生怎亲自来了！"明院长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震颤，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却在望向校场时瞬间凝固。空荡荡的演武场上，十二名参赛者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惊起的寒鸦掠过黑幡，发出刺耳的啼鸣。
"今年的兵法议会..."明院长喉结重重滚动，苍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远处，"往届此时，校场早被摩拳擦掌的弟子挤得水泄不通。"他苦笑一声，目光落在最年轻参赛者尚显稚嫩的面庞上，"您看，连这些不过弱冠的孩子都上阵了，这哪像往日英才云集的盛景？"
谢玄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而朗笑一声，轻轻拍了拍明院长的手背："贤弟，你这是当局者迷啊！"
明院长闻言眉头紧蹙，疑问道:“先生此言怎讲？”
谢玄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而朗笑一声，轻轻拍了拍明院长的手背："贤弟，你这是当局者迷啊！"
明院长闻言眉头紧蹙，疑问道:“先生此言怎讲？”
谢玄祯捋着雪白长须，目光扫过校场边正在摊开竹简的少年们。其中一人手指被竹片划破，却浑然不觉，仍低头奋笔疾书；另有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将沙盘推演图铺在地上反复涂改。他笑着指向那个染血执笔的学子，眼中满是欣慰："贤弟，你瞧这十二人，有人专注如入无人之境，有人执着于真理寸步不让。这般沉心钻研的劲头，比起往年热热闹闹却浮于表面的比试，反倒更见兵法真意。"
见明院长仍有忧色，他又温声道："古往今来，真正的大才往往在静处扎根生长。这十二人主动应下这场比试，便是不愿随波逐流的璞玉。待到他们在笔墨间见真章，定能让众人知晓，文争之道，从不在人多人少，而在是否得窥兵法精髓。"
“先生言之有理！”明院长紧绷的肩头骤然松垮，眼中泛起愧意，枯瘦的手掌重重按在额头，“是我着相了。”他望着校场边那个用布条匆匆缠住流血手指，又埋头疾书的少年，喉头微微发哽，“这些孩子肯沉下心钻研兵法，本就是书院之幸。”
话音刚落，谢玄祯的目光突然被赛场中央的动静吸引。人群之中，一袭杏黄襦裙的六公主赵清怜正俯身摆弄沙盘，陶俑在她指尖如臂使指；几步之外，身着月白劲装的少女倚着旗杆而立，樱花瓣簌簌落在展开的兵书竹简上。
他轻叩身侧的石栏，笑意爬上眼角："六公主殿下还是如往年一样不缺席啊。"目光又转向那位陌生少女，"不过这位......明院长，今年竟还有另一位女弟子敢下场，倒是有趣。"
“先生，您还记得前些时间我给您寄的那份信件吗？”明院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谢玄祯闻言一愣，目光再次落在少女身上——她垂眸批注兵书时微蹙的眉峰，执笔时手腕轻转的弧度，竟与记忆中某个身影渐渐重叠。
二十年前的场景突然清晰如昨。那时的他与林智在棋盘上对弈，楚河汉界间落子如飞。好友突然停住手中棋子，小心翼翼抱起一旁襁褓中的女儿，眉眼间尽是温柔："玄祯，这是我的女儿，名叫郁晚，怎么样，我可是想了一晚上才取出来的。"怀中婴儿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嫩的小手还抓着他的衣袖。
谢玄祯喉间发紧，苍老的手指不自觉着棋盘状的玉佩：“居然是她！前些时日信中所说的故人之女……”
“正是。”明院长轻叹一声，袖中指尖划过暗绣的砚台纹。“林大人走前曾嘱托我，若他的女儿有意向在书院求学，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护在书院，莫让她因家门之祸断了前程。
谢玄祯眼眶泛红：“原来如此……明院长有心了。”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里带着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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