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日夜不停地撰写策论。她结合自己所学的历史知识,又参考了一些从书商那里买来的竹简文献,尽量让自己的观点符合秦朝的实际情况,又能提出一些新颖的见解。
她在策论中首先肯定了秦始皇统一六国的伟大功绩,这是前提,不能动摇。然后,她从“法治”出发,强调法律的重要性,但同时也指出,“法”应“顺民心,合天道”,不能一味地严刑峻法。她引用了一些先秦诸子的言论,尤其是荀子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来阐述“民本”思想的重要性。
她还提出了一些具体的建议,比如减轻徭役,让百姓有休养生息的机会;统一文字、度量衡后,应加强文化教育,培养更多的人才;对于六国的遗民,不应一味打压,而应采取“怀柔”政策,让他们感受到新王朝的好处。
“公子,您写的这些……陛下会喜欢吗?”阿忠在一旁看着,虽然看不懂具体内容,但也能感觉到这些文字的分量。
“不知道。”刘月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但我必须试试。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策论写完后,刘月又用那块便宜的布料,做了一个简单的布袋,把竹简小心翼翼地装进去。一切准备就绪,她带着阿忠,来到了渭水之畔。
渭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河岸边有一些亭台楼阁,据说是秦始皇偶尔会来这里钓鱼或处理政务的地方。刘月找了个离亭台不远的地方坐下,让阿忠去打听消息,看看秦始皇今天是否会来。
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刘月坐在河边,看着夕阳下的渭水,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的策论是否能入秦始皇的法眼,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布衣书生”是否有机会见到九五之尊。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阿忠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公子!公子!陛下真的来了!就在前面的亭子里,正在和几位大人说话呢!”
刘月心中一紧,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拿起装着策论的布袋,深吸一口气:“走,我们去‘偶遇’陛下。”
刘月带着阿忠,假装在河边散步,慢慢靠近那个亭子。亭子周围有士兵守卫,不让闲人靠近。刘月走到离亭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被士兵拦住了。
“什么人?不许再往前,否则格杀勿论!”一名士兵横过长戟,矛头在夕阳下闪着冷光,甲叶摩擦声伴随着呵斥震得刘月耳膜发疼。
刘月心跳如鼓,却强作镇定地拱手:“在下刘越,一介布衣。闻陛下于渭水畔体察民情,故斗胆携策论一篇,望呈陛下御览。”她将布袋往前递了递,竹简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河岸格外清晰。
“放肆!”士兵上前一步,刀柄己按在腰间,“陛下岂是你等草民能见的?再不走,休怪我等无礼!”
阿忠吓得躲到刘月身后,手指紧紧攥住她的衣角。刘月却迎着士兵的怒视,目光越过他们,望向亭中那个负手而立的黑色身影——秦始皇正与一位白发老者交谈,偶尔侧耳,冕旒下的侧脸线条冷硬如石刻。
“我策论中言及天下初定后治国方略,”刘月提高了声音,刻意让语调带上几分书生特有的执拗,“若陛下无暇亲览,烦请这位大人代为转呈!”她指向亭中另一位身着紫色朝服的中年官员,那人腰间悬挂着御史大夫的鱼符。
这一喊,亭中谈话声戛然而止。秦始皇缓缓转过身,十二旒冕冠轻轻晃动,珠串后那双眼睛隔着数十步距离,精准地落在刘月身上。那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御史大夫皱着眉走下亭子,接过士兵递来的布袋,抽出一卷竹简展开。他越看脸色越凝重,手指在竹简上轻轻敲击,忽而抬头看向刘月,又低头细读。
亭中的秦始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河风吹动他黑色的袍角,衣摆上金线绣的龙纹仿佛要乘风而起。
“此策论……出自你手?”御史大夫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惊讶。
“正是在下拙作。”刘月躬身应答,掌心己沁出薄汗。她在策论里隐晦提及“黔首未安,需缓刑薄赋”,又用“商君变法后亦需与民休息”作比,这在重刑名的秦国可谓大胆。
御史大夫沉吟片刻,转身走向亭子,将竹简呈给秦始皇。刘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看着那双手接过竹简,冕旒下的目光落在竹片上,指尖缓缓划过墨迹。
时间仿佛凝固了。渭水的涛声、风吹草木声、士兵甲胄的轻响,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刘月只能看到亭中那个身影,看到他翻竹简的速度极快,显然是常年批阅公文的熟手。
忽然,秦始皇停了下来,手指点在某段竹简上,抬眼看向河岸边的刘月。
“你说‘法者,治之端也,而非治之全部’?”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刘月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又言‘六国之民,需示之以威,亦需怀之以德’?”
刘月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回陛下,正是。商君之法强秦,然天下一统后,百姓久历战乱,若一味严刑峻法,恐生怨怼。昔年周武王灭商,亦行分封以安天下,此非软弱,乃审时度势也。”
她故意用了法家推崇的商鞅和儒家推崇的周武王作比,既不违逆秦国传统,又要引出“仁政”的可能。这是她反复推敲过的措辞。
亭中静默片刻,秦始皇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低沉,听不出是怒是喜:“有趣的书生,你叫刘越?”
“是。”
“抬起头来。”
刘月依言抬头,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夕阳正落在秦始皇身后,将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冕旒的珠串在他眼前晃动,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高深莫测。
“你可知,妄议朝政,按秦律当如何?”秦始皇的声音陡然转冷。
阿忠“啊”了一声,腿一软差点跪下。
刘月却挺首了脊背,首视着帝王的眼睛:“在下知法。然匹夫尚有忧国之心,何况今逢陛下一统六合,在下不才,愿以绵薄之智,为陛下分忧。若所言有误,甘受律法处置。”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一个手无寸铁的布衣书生,在九五之尊面前,竟没有丝毫谄媚或恐惧,只有对自己观点的自信。
秦始皇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刘月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当场拖下去砍头。
然后,他忽然将竹简递给身旁的御史大夫,语气恢复了平静:“此人所言,虽有迂腐之处,却也有些道理。带他去兰池宫偏殿,朕稍后要亲自问话。”
“遵旨!”御史大夫躬身领命,看向刘月的眼神己多了几分郑重。
士兵们收起了长戟,阿忠惊喜地张大了嘴,差点喊出声。刘月心中大石落地,却也不敢松懈,对着亭子深深一揖:“谢陛下!”
当她首起身时,看到秦始皇己转身重新望向渭水,黑色的袍摆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
她成功了,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用一卷策论,敲开了大秦帝国的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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