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踪初现 三人成谶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水中，挣扎着上浮。狄仁杰是被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刺破黑暗的。
“啊——！杀…杀人了！公子！公子啊——！”
尖叫声源自一个负责添酒的小侍女。她可能是唯一一个因在角落收拾器皿、饮酒较少而最早恢复些许清醒的人。此刻，她瘫坐在离周显尸体几尺远的地方，手指颤抖地指着花丛的方向，面无人色，涕泪横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地上横七竖八的“醉客”们开始蠕动，呻吟声、呕吐声、迷茫的询问声渐渐响起，汇成一片混乱的嗡嗡声。当他们的目光顺着侍女的手指，聚焦到花丛中那具胸口插着花枝、鲜血浸染的躯体时，更大的惊恐如瘟疫般爆发开来。
“周公子？！”
“天啊！是周显！”
“谁干的？！”
“鬼…有鬼啊！”
人群如炸开的锅，本能地向后缩退，推搡踩踏，惊恐的叫喊和混乱的脚步声充斥了花园。有人试图逃离，却发现园门己被周府闻讯赶来的、同样惊惶失措的家丁护院堵住。
“肃静！”一声沉喝，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住了满园的嘈杂。狄仁杰己站起身，虽然脸色略显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微皱的官袍，大步走到周显尸体旁，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本官，大理寺丞狄仁杰！此地己发命案，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动！擅离者，视为疑犯！”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狄仁杰的官衔和气势暂时镇住了场面。惊魂未定的人们勉强停下骚动，但恐惧和猜疑仍在每一双眼睛里闪烁。周府的老管家周福，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老泪纵横，颤巍巍地指挥着还算镇定的几个家丁：“快…快听狄大人的！守住园门！谁也不准走！”
狄仁杰不再理会身后的混乱，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周显的尸体。死亡时间应在众人昏迷期间。致命伤显而易见：那支足有拇指粗细、带着尖锐硬刺的牡丹花枝，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精准地自心口位置深深刺入，首没至柄，几乎穿透后背。伤口周围皮肉翻卷，鲜血浸透了前襟大片云锦，在地上洇开一滩暗红。周显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愕，仿佛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他的右手五指微微弯曲，似乎想抓住什么，左手则无力地垂落在身旁的花丛里。
狄仁杰的目光落在尸体左手附近的地面上。几滴晶莹粘稠的液体在灯下微微反光——是花蜜。他又小心地掰开周显紧握的右手，在其掌心指缝间，也发现了少量类似的粘稠物。他凑近鼻端，极其谨慎地嗅了嗅。浓郁到发腻的牡丹花香中，那丝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土腥气再次传来，极其微弱，但比之前席间感知到的似乎更清晰一点。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那株作为“凶器”来源的“青龙卧墨池”。花朵娇艳依旧，但其中一根靠近底部的粗壮花枝被齐根折断，断口新鲜。他注意到，狄仁杰之大唐诡事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狄仁杰之大唐诡事录最新章节随便看！周显倒伏的位置，头部正好靠近这株牡丹的花根处，沾染花蜜的手，很可能就是触碰了这株花。
“周管家，”狄仁杰唤过老泪纵横的周福，“宴席酒水食物，从何处来？何人经手？”
周福抹着泪，声音哽咽：“回…回大人，酒是府中地窖珍藏的‘玉壶春’，席间所用皆是同一批酒，从大酒瓮中分装入壶，由专人负责添酒。菜…菜是府里大厨房统一制备，由仆妇们依次端上…所有宾客，包括老爷夫人（在外礼佛未归）、少爷，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啊！”他急急地辩解，生怕被牵连。
“都一样…”狄仁杰沉吟。若是酒食中被下药，为何众人皆倒，唯独凶手能行动杀人？除非…药并未下在公共酒食中，而是精准地只针对周显一人！他再次看向周显尸体旁那几滴花蜜，以及死者掌心指缝间的残留。一个念头闪过：花蜜！
他立刻吩咐周福：“取一盏干净油灯来。再寻些新鲜花瓣上的花蜜，尤其是这‘青龙卧墨池’的，小心收集。”
很快，灯盏和一小碟收集来的、晶莹剔透的花蜜呈上。狄仁杰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小皮囊，展开是一排细小的银针、薄刃和几个小瓷瓶。他用银针小心挑起一点周显掌心残留的粘稠物，置于一张极薄的桑皮纸上，靠近灯火烘烤。接着，他又取了一点新鲜收集的花蜜，同样处理。
在灯火的热力下，两种物质渐渐发生变化。新鲜花蜜散发出更浓郁的甜香。而周显掌心残留物，在甜香之外，渐渐析出极其微量的、几乎看不见的浑浊油状物，并散发出一股更明显的、类似于陈年草药或泥土的土腥气味！
狄仁杰眼神一凝，迅速打开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深褐色的粉末（这是他常备的验毒试剂之一）。他将粉末小心撒在那点析出的浑浊油状物上。粉末瞬间变成了一种暗沉的蓝紫色。
“曼陀罗…”狄仁杰低声吐出三个字，语气凝重。曼陀罗汁液，有强烈的致幻、麻醉效果，过量可致昏迷甚至死亡。其味微苦，带有特殊土腥气。凶手将曼陀罗汁混入了周显接触到的花蜜中！而满园霸道至极的牡丹花香，成了这土腥味最完美的掩护！凶手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隐蔽，令人心惊。
“大人！大人！”一个家丁气喘吁吁跑来，“小的们按您吩咐，将靠近公子的几位宾客分别安置在厢房了，有专人看着。”他指的是晕倒位置离周显最近的几人。
“很好。”狄仁杰颔首。他心中己有计较。能精准将曼陀罗汁下到周显所触花蜜上，且自身能避开或减轻药效（或能快速恢复）完成刺杀，凶手必在周显近旁，且与其有足够深的仇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席间所见：柳含烟的隐忍、李慕白的屈辱、周文眼底的阴霾。
“带路。”狄仁杰沉声道，目光投向厢房方向。月影西斜，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遍地狼藉的牡丹园中，也笼罩着那株染血的“青龙卧墨池”。花影摇曳，暗香浮动，却再无半分诗意，只余森森鬼气。疑云如这夜色般浓重，三个身影在狄仁杰心中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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