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郡衙大堂，灯火通明。王五、孙二娘、李疤瘌三人被押跪在堂下。在狄仁杰如山铁证和凌厉审讯下，王五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小人王五，绰号‘穿山甲’……那孙二娘、李疤瘌，是小人的同伙……”王五声音嘶哑，供认不讳，“我们……我们确是流窜的盗墓贼……数月前，在洛阳黑市，听一个……一个行踪神秘的掮客说，扶风郡将军冢里，埋着一面前朝名将慕容恪的‘护心宝鉴’，乃稀世奇珍，价值万金……我们便动了心思……”
他详细供述了作案过程：他们提前踩点，利用将军冢无头将军的传说，策划了铜镜光影诡计。那些用于反射的大型铜镜，是从墓中其他陪葬坑盗出、打磨改造的。先在冢后密林设置强光源（特制风灯罩深蓝布），再于山壁岩穴巧妙固定反射铜镜，计算角度，在雨雾夜投射幻象。用“乌金膏”处理马蹄和特制蹄铁伪造蹄印。目的就是制造恐慌，吓阻旁人，掩护他们在山壁下挖掘通往主墓室耳室的盗洞。
“那夜……杀赵老栓……”王五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和狠厉，“我们刚把那面最大的铜镜（从耳室盗出的另一面陪葬镜）搬到山壁后藏好，准备当道具，不小心摔碎了……那老东西……他巡夜时发现了碎片，还捡走了！后来几天，他巡得更勤了，常在盗洞附近转悠……我们听到他跟他儿子嘀咕什么‘铜片子’、‘地下响’……知道他发现了！那夜……我们启动幻象，本是想吓跑他，可他……他举着灯笼朝山壁这边来了！眼看就要发现盗洞！我……我趁幻象冲锋、雷声炸响的瞬间，从藏身的草丛里扑出去，用淬了‘麻蛤汁’（一种速效麻痹毒）的薄刃片，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下……他哼都没哼就倒了……然后我们伪造了马蹄印……”
案情至此，真相大白。鬼影是假，人祸是真。贪婪驱使着这群亡命之徒，利用传说，制造恐怖，杀人灭口，只为攫取地下的财富。
当狄仁杰追问那透露宝镜消息的“神秘掮客”身份，以及是否有本地人协助时，王五眼神闪烁：“那掮客……蒙着脸，声音也哑，交易完就消失了……至于本地……周县令胆小怕事，只求息事宁人，倒好糊弄。不过……郑司马……郑司马似乎对古墓的事格外‘关心’，案发后还派人暗示我们……‘尽快了结’……但我们没证据……真的只是感觉……”
狄仁杰目光深邃，看了一眼堂下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周县令和一旁眼神躲闪的郑司马（州司马郑坤），胜天猫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并未当场深究。他下令将王五、孙二娘、李疤瘌打入死牢，秋后问斩。追缴的陪葬品（包括那面破损的大型铜镜和几件相对完整的器物）登记造册，准备上缴朝廷。周县令因渎职、草菅人命，被狄仁杰奏报朝廷，革职查办。郑司马虽无首接证据，但其暧昧态度也被狄仁杰在奏章中提及，受到申斥调离。
狄仁杰亲自将赵老栓遇害真相公之于众，澄清了“无头将军索命”的谣言。将军冢恢复了往日的沉寂，百姓的恐慌也渐渐平息。赵小虎领回了父亲的遗骸和抚恤，跪在狄仁杰面前泣不成声。
尘埃落定。临行前，狄仁杰再次来到将军冢。夕阳的余晖给残破的石像生镀上了一层苍凉的金色。李元芳站在他身后。
狄仁杰从袖中取出那面己经拼合完整的“慕容氏护心宝鉴”。镜面在夕阳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狻猊兽首威严依旧，只是那道裂痕，如同一条无法愈合的伤疤，横亘在古老的纹饰之上。
他轻轻抚摸着冰凉的镜身，手指划过那道裂痕，良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元芳啊，你看这古镜。历经千年沧桑，映照过沙场铁血，也映照过地宫幽冥。它本应是镇魂安魄之物，守护着逝者的安宁。可如今……”
他的目光投向那尊无头的将军石像，又仿佛穿透了它，看向更深远的地方：“无头之鬼，终是虚妄幻影，不足为惧。然，为这镜中映射出的黄白之物，为心中那填不满的贪欲沟壑，披着人皮，行鬼蜮伎俩，害人性命，掘人祖茔者……”狄仁杰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洞穿世情的悲凉与锐利，“其心之险恶，比那传说中的无头鬼魅，更可怖百倍！更肮脏千倍！”
李元芳肃然，沉声道：“大人所言极是！人心之鬼，甚于冢中枯骨！”
狄仁杰将宝鉴收入怀中，最后看了一眼暮色中的将军冢。冢上荒草萋萋，在晚风中起伏，仿佛无数无声的叹息。
“此案虽了，冢中鬼影己散。”狄仁杰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等候的马车，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然，这镜中映出的魑魅魍魉，这世间为贪欲驱使的‘人皮鬼蜮’……”他微微一顿，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李元芳耳中，“怕是永不会绝迹。前路漫漫，我辈任重。”
马车辚辚，驶离了阴森的将军冢，也驶入了更广阔却也更加波谲云诡的天地。只有那面躺在锦盒中的、带着裂痕的古老铜镜，在黑暗中，仿佛依旧幽幽地映照着人心最深处的明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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