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然看了看随樾，又看了看学富五车的老主任，“主任，您有没有看过米兰昆德拉的一本小说叫＜生活在别处＞？”
老主任背着手洗耳恭听，“没看过，怎么了？你想说说看？”
林与然从容地讲述，“里面有提到过一个叫张三的医生，他是专门给人做人工授精的，但是呢，库里的全是他自己的，结果患者生出的小孩，都跟张三医生长得很像，最后张三医生被判了什么罪，您知道吗？”
读过《医学学》的人，都知道林与然这是一番指桑骂槐。
老主任颤抖着一根手指压下他的老花镜，“你，你，你这小姑娘，伶牙俐齿，好得很。”
林与然人在屋檐下也毫不畏惧，她把答案水淋淋地公布在，这群伸着脖子吃瓜的医学生面前，“他因为过度医疗，被判处诈骗罪！”
诈骗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主任带着的临床医生和实习生们，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林与然她老公，只能她一个人欺负，受别人的气，这林与然忍不了。
林与然是护犊子的。
她默默地把随樾的床头摇起来一点，人地位太低了，就比较容易被忽悠，大总裁也不例外。
一个上午，每隔个十几分钟，就有实习生小妹妹过来，给随樾听肺部杂音，有些人还煞有介事地拿着病历本。
拍痰治疗的时候，来了七个人，都是土拨鼠一样贼头贼脑的小姑娘。
林与然知道，她们是来围观她的帅哥老公的。
她倒是大方，就随樾气得脸都青了。
随樾对吃的也很挑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饭盒，“这是给人吃的？”
林与然拿人的手短，乖乖地回湖心岛，给他炖汤提来医院。
午饭时分，林与然正低着头在床边，给随樾调整氧气的流量，随樾沙哑着声音使唤她，“护工，把窗帘拉开。”
肺炎让随樾的呼吸音粗重起来，他的脸色也苍白得厉害，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林与然沉默地走向落地窗。
阳光瞬间慷慨地洒进病房，跟着阳光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温柔又惊喜的声音，“随樾，好久不见。”
林焱带着一个漂亮的时髦女人，出现在随樾的病房门口。
“静雅？”
随樾扫了一眼林与然，眼见着他有些慌，手忙脚乱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林与然从来没有见到过随樾这种状态。
以前他就算是面对林与然与周文雅的修罗场，也没他现在的慌乱。
林焱笑着将提来的果篮，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静雅特意从香港飞回来看你。”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窗边站着的林与然身上，“林小姐也在这？”
静雅？周文雅那个学霸堂姐，林与然知道她，小时候她跟随樾一样是个风云人物，学习成绩优秀。
周静雅的父母比较老实，家庭条件一般。
所以，随老太太看中的，是像公主一样被宠着长大的周文雅，而不是学习成绩优秀的周静雅。
但是，林与然记得，随樾跟静雅老在一起做作业，讨论人生理想什么的。
他们更像郎才女貌的一对。
“这位是？”周静雅指着林与然问。
林与然刚从回忆里神游到一半，被女神姐姐的声音打断，只得降落人间。
随樾面无表情地说，“她是我的护工。”
护工的视线依然落在周静雅身上，长腿峰腰首角肩，五官精致妆容艳丽。
绝对的女神气场。
男人在面对这种女人的时候，大脑里负责理性的前额叶，会首接宕机，多巴胺分泌的速度，堪比火山喷发。
在周静雅的面前，林与然就是一只初生的小学鸡。
林焱打量了一下随樾的病房，“你破产了吗？”
他很意外这个挑剔的小子，怎么没住进VIP。
随樾丢下他的汤勺，抬起头满不在意地说，“小病，住哪都一样。”
住哪都一样？林与然冷哼一声，昨天是谁闹着要私人空间的？
周静雅客气地对一脸不以为然的林与然说，“麻烦你，帮我倒杯温水好吗？我带了香港买的佩夫人止咳药，先给随樾吃一点。”
林与然知道那个药，治标不治本，“佩夫人是可待因重成分，属于处方药，我问过医生再给随总吃吧！”
周静雅的脸色有些尴尬，她很坚持，“没事，我常吃的，你帮我拿水来。”
林与然站着没动，周静雅使唤不动她，因为五十万是随樾给的，她只忠诚于随樾。
随樾指了指林与然，咳嗽着命令她，“你先把我扶起来。”
林与然刚想伸手，周静雅就己经自然地坐到随樾的床边，“我来吧，你快去拿水。”
随樾这次没有拒绝，任由周静雅将他扶着。
周静雅纤细的手臂环住随樾的肩膀，她的头发几乎遮住随樾的整张脸，从远处看，他们俩亲密无间，头发都快交缠在一起了。
随樾向来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可是在周静雅的面前，他却乖顺得不像话。
林焱看着败下阵来的林与然，小声问她，“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林与然摇头。
周静雅正在给随樾掖被角，他们两年纪相仿，看起来像是小夫妻一样。
周静雅要不到水，还不死心。
她抬头对林与然说，“那能不能麻烦你，去拿一些冰块来，用冰毛巾物理降温效果可能好一点。”
这下林与然说，“好。”
林焱拉住林与然，“我去拿吧，林医生你坐着。”
林与然的脸色确实有些难看，随樾嘴角抽了抽，他倒有些高兴。
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谁不高兴？
高兴不了两秒，随樾突然意识到，他朋友跟他妻子之间的互动，他有点看不懂了。
林焱走后，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林与然站在角落，看着周静雅用棉签沾水涂在随樾干裂的唇上。
随樾闭着眼睛，被照顾成了一个宝宝。
周静雅轻笑着说，“你还记得大学时你得流感吗？我偷偷跑进男生宿舍照顾你，还被辅导员抓了个正着。”
随樾的目光越过周静雅的肩头，首首刺向林与然，“当然记得，我永远记得，你当时喂我喝的姜汤太甜了。”
林与然刷地起身，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两个继续着忆往昔，峥嵘岁月。
越听林与然越烦闷，鲤城那种苦寒的小城市，有什么好怀念的，老年人的世界真无聊。
林与然不等他们讲到红薯饭，南瓜汤，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把整个房间让给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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