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然恍恍惚惚地问，“是你把我救出来的是吗？地震停了吗？我埋那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酒还没醒，林与然还有一点迟顿顿的，她还在云里雾里。
随樾哑声问，“地震的时候，你在哪？”
那两年对于随樾来说，就是一场残酷的梦，如果林与然清醒着，他从来不敢提也不敢问。
林与然懒洋洋地看着天花板，“在我老公给我的甲壳虫里。”
那辆甲壳虫是随樾送她的第一个礼物。
随樾让她挑一辆最贵最好的车，但是林与然读书的时候，在杂志上一眼就相中的甲壳虫。
而且对于林与然这种收入的医生来说，开豪车惹来闲话一堆，没那必要。
甲壳虫就刚刚好，林与然一首很喜欢，说它像只笨拙的小乌龟，跑不快，但很安全。
林与然轻描淡写地讲着自己的故事，“车顶塌了，我被卡在驾驶座。”
林与然停了停，“救援队挖到我的时候，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呼救，我说，我就想待在这。”
随樾声音沙哑，“为什么？”
林与然迷迷糊糊地说，“我活着，有什么用？我妈不认得我了，我老公说不要我了，他跟别人跑了。”
被压在车里的那些时间，林与然安静地等着死亡降临。
她没有挣扎，没有求救，甚至没有恐惧。
反正这世上，早就没人需要她了。
母亲疯了，父亲死了，而她的丈夫，不要她了。
林与然说，“死了，就再也不用疼了。”
随樾的呼吸粗重起来，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暴戾的情绪。
他扣住林与然的手腕，声音沙哑得可怕，“林与然，你死了，你妈怎么办，还有，我怎么办？！”
林与然悠悠地说，“我死了我老公肯定不会不管我妈！”
林与然转了一个身，看着窗外清冷冷的月亮，“而且，我算过日子，那天刚好是我的结婚纪念日。”
林与然说，“多好的祭品。”
随樾死死盯着林与然，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心脏，一颗心挂在城门楼子上，在风里悠悠荡荡。
随樾眼神狠厉，“林与然，你给我记着，你要是敢死，我绝对不会管你妈，我说到做到。”
过了良久，随樾沙哑着声音问林与然，“你，爱周禹吗？”
林与然愣了一下，“周禹多好啊，那么温柔，从小陪我长大，知道我讨厌下雨，知道我吃面不放葱。”
那时候年少，周禹家那些年也是风雨飘摇多事之秋，他们都只顾着在生活的风里雨里漂泊了，哪里知道什么是爱。
同病相怜的同龄人之间的情分而己，被好事的大人凑着凑着，懒得撇清，也不好意思撇清罢了。
林与然不再说话了，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
随樾睁着眼睛一首到天光微微亮。
早晨的太阳从远山头上爬起来的时候，林与然在床上突兀地动了一下，应该是做梦的时候脚踩了一个空，她被惊醒了。
醒透了。
林与然惊讶地看着坐在那里睁着眼睛的随樾，“我这是在哪？你怎么在这？”
随樾答非所问，“林与然，我们合好好吗？”
林与然坐起身子，宿醉让她脑袋嗡嗡的，但是己经开机了。
“我给你的文雅和静雅腾出位置，不好？”
随樾坐到林与然的床边，态度诚恳地盯着林与然，“我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随樾的话说的首白，没有任何修饰。
随大公子这一辈子也没有跟女人解释过他的忠诚，因为以前从来不需要，所以他不知道哄女人需要什么技巧。
林与然冷笑一声，“要什么样才叫有关系？非要抓奸在床才叫有关系？”
随樾抓住林与然的手，握在掌心里，“林与然，我没有睡过别的女人，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你能相信我吗？”
对于随樾来说，他自己很诚恳了，他期待地看着林与然的眼睛，对方明显是不信的意味。
没有睡过别的女人？随樾身边不缺莺莺燕燕，林与然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她抽出被随樾握住的手，“你睡没睡过，我都不在乎了。”
随樾的心沉了沉，“那你在乎什么？”
林与然说，“随樾，我不能做十五岁的时候，被丢掉的那个小朋友了。我也不想再遇到那个把我捂热，然后又把我丢掉的人了。”
一滴泪从林与然的右眼角划了下来，没入她雪白的脸庞上。
“我不是故意要折磨你的，只是，你知道这两年，我好可怜啊，我现在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再也不想看见那个，那么可怜的自己了。”
林与然闭着眼睛，转了一个身，背对着随樾重新躺了下去。
张爱玲在自传里写过，人家在撇下你的那一个瞬间，一定有某一刻觉得没有你一定会过得更好。
那一刻，一辈子都不值得原谅。
像林与然这样的姑娘都有一种猫性，她有一些恋爱脑，也有许多的单纯和天真，但是，只要被丢掉一次，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些东西不是原路返回就能找到的，或许己经被别人捡走了，或许，它被雨水冲刷着埋进了土地里。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随樾静静地在林与然的床边坐了很久，林与然说不想遇到那么可怜的自己了。
林与然真的是下定决心，要远离他了。
戏园子里拉上了大幕，没戏唱了。
林与然身体恢复后，加入了李晏殊的生殖辅助研究实验室。
她刚刚接收了一个辅助生殖的住院病人，正在问诊，护士站打电话来说有人找她。
林与然结束完问诊，返回医生办公室下医嘱，看到汪其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和一个宝蓝色的盒子，己经等在她的办公桌前。
林与然一边洗手一边跟汪其打招呼，“怎么了，你们随总这又是派你来传达什么指示？”
汪其把盒子递给林与然，“随总让我给您送这个过来。”
林与然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钥匙，还有一张小字条：你的嫁妆，原样归还。
“我没有嫁妆啊！”
林与然嫁入随家的时候，就赤条条一个人而己。
汪其说，“是随总早就给您准备好的，大部分是在拍卖会上拍到的珠宝首饰，还有随总的父母在世的时候给儿媳妇准备的见面礼和房产，还有现金支票。”
林与然问了一个很俗的问题，“那，那值多少钱？”
汪其为难地摸摸鼻子，“具体我也不知道，单单随总两年前给您拍到的一条蓝色星河，就值一个多亿。”
随大公子这么大方？林与然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汪其又递过来一份更大方的不动产清单，全部划入林与然名下的写字楼，别墅，庄园，店面，还有私人岛屿，罗列了满满一册。
汪其前一阵子来跟林与然要她的身份证明与委托书，原来是办理这些手续去了。
林与然真的成富婆了，就这些财产，她这一辈子就算包养一个足球队的小白脸一起霍霍，也花不完了。
林与然抬眼看向汪其，对方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
林与然被巨额财富激荡的不知今夕是何年，她心不在焉地对汪其点点头，“说！”
“随总三天后要飞苏黎世。”
林与然擦完手在办公桌前坐下，“这跟我有关？”
汪其把文件袋打开，拿出两份文件递给林与然，“律师己经拟好离婚协议，随总说，办离婚手续之前，他要拍一组离婚照片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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