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阳光越发明亮。
沈意从公寓出来时，换上了一套更加干练的深色衣裙，头发束起，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静而果
断。她没有化妆，只在镜子前看了自己几眼，确认眼神中不再有动摇后，才提起包，出了
门。
她约了祁珉川。
地点是祁家老宅外的一家小型私房菜馆。
这个选择并不随意——这里离沈家不远，十几年前，她曾在老宅外的街角摊贩买过糖人、翻
过一整条巷子的围墙，只为看看家中那棵开花最早的玉兰树。
而今天，她是为了另一场对话而来。
餐厅环境清幽，包间临窗，能看见远处斑驳的青砖旧瓦。
祁镇山来的时候，带着他一贯的儒雅风度，身着浅灰色西装，举止稳重，像个温文尔雅的长
辈。见到沈意，他先点头微笑，语气平和：“谢谢你肯见我。”
沈意回以礼貌的点头：“我有一些问题，只有您能回答。”
“当然。”祁镇山微微颔首，坐下后亲自为她倒了杯水。
沈意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您早年，是林蕴最信任的人之一，甚至替她守住了我身世的秘
密。现在我只想知道，您为什么也选择了沉默。”
祁镇山的目光落在窗外，神色比平日更多了一分沉重。
“因为她请求我不要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那一年你刚上初中，林蕴带着厚厚一摞资料来
找我，说只求一件事——不管她是否有机会亲口告诉你真相，都不要让你在成长期间知道这
些。”
“她说，她怕你恨。”
“她怕你无法再好好活。”
沈意听得心中翻涌，指尖下意识扣住茶杯边缘。
“可我还是知道了，”她轻声道，“而且比她想象的还要早。”
“是修礼告诉你的？”祁镇山问。
沈意没有回答，转而看着他：“您有没有后悔？”
祁镇山沉默良久。
“我后悔没有鼓励她更早去面对你。她太怕了，也太自责……可那份怕，也是一种深深的爱。”
他眼神黯淡，“她不是不想爱你，只是觉得自己没资格。”
沈意鼻尖发酸，却依旧控制着情绪：“她留下了很多信件、录音、视频……她的爱很沉重，但
她确实爱过我。”
“我知道。”祁镇山点头，“你能明白她的心，我很欣慰。”
空气陷入短暂的静默。
沈意抬眼看他：“我只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她在最后几年，有后悔过吗？”
祁镇山看着她，目光很温和：“她每天都在后悔。”
“但她也每天都在希望你能好好活。”
“她说，你有权利不原谅她，但请你一定要幸福。”
沈意垂下眼，点了点头。
这一刻，她终于理解林蕴的“沉默”不是懦弱，而是疼痛与保护交织的决定。
饭菜上桌，两人却都没什么胃口。
离开餐厅时，沈意站在门口，回望那条通往老宅的小巷。
阳光斜洒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年少时她拼命想逃离、又不敢回头的过往。
祁镇山站在她身后，声音低缓：“以后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慢慢把这些故事都说完。你有权
知道全部，也有权选择记得或忘记。”
沈意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我会记得，但也会重新开始。”
她迈步离开，身影融入人来人往的街道中。
这一段人生的裂缝，终于在某个午后，开始慢慢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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