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晨雾笼罩着海面，像一层薄纱遮住了逃亡的痕迹。栾江龙站在安全屋的窗前，看着远处海港的轮廓逐渐清晰。三天了，周雨桐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但林博士警告说她的内伤需要专业医疗设备。
"我们得想办法回国。"栾江龙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着窗框。
谢尔盖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回国？你疯了吗？杨震的人肯定在每个医院、每个机场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她需要正规治疗。"栾江龙接过咖啡，苦涩的液体灼烧着喉咙，"林博士的抗生素快用完了。"
卧室门轻轻打开，林博士走了出来，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她醒了，但高烧还没退。伤口有感染的迹象。"
栾江龙立刻放下杯子，但林博士抬手阻止："别进去，她需要休息。"她犹豫了一下，"她问起灯塔的事...我告诉她瓦西里己经死了。"
咖啡杯在栾江龙手中微微颤抖。三天前从造船厂回来后，周雨桐一首处于半昏迷状态，而他自己也刻意回避那个问题——她是否记得被俘期间发生了什么？瓦西里对她做了什么？
"她...记得多少？"他艰难地问。
林博士推了推眼镜："记忆恢复是不可预测的过程。理论上，记忆锚点被激活后，封锁的记忆会逐渐回来。但实际上..."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创伤记忆可能会被大脑主动抑制。"
谢尔盖突然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我们得换个地方。这里不安全了。"
"为什么？"栾江龙警觉起来。
谢尔盖掏出手机，调出一段监控画面："两小时前，三个可疑人物出现在两个街区外的加油站。不是警察，不是'清洁工'，但..."他放大图像，"看这个人的手。"
栾江龙凑近屏幕。画面中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正在付款，右手腕内侧隐约可见一个深色标记——乌鸦纹身。
"国安局特别行动处的人。"林博士声音紧绷，"'乌鸦猎人'小组，专门清除'乌鸦计划'的残余成员。"
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栾江龙第一个冲进去，看到周雨桐瘫倒在床边，正挣扎着想爬起来。
"你在干什么？"他一把扶住她，手掌触及她滚烫的皮肤。
周雨桐的呼吸急促，苍白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听到...声音..."她的眼睛在栾江龙和门口的林博士之间游移，"他们...来了？"
"可能。"栾江龙小心地把她扶回床上，"我们得立刻转移。"
周雨桐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分开走...我拖累..."
"不行。"栾江龙斩钉截铁地拒绝，帮她盖好被子，"林博士，给她打一针镇静剂。"
林博士熟练地准备注射器："你们俩收拾必需品，五分钟后出发。"
谢尔盖己经打开地板暗格，取出武器和现金。栾江龙快速收拾医疗用品和食物，塞进两个背包。他的动作机械而高效，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国安局怎么找到这里的？是灯塔的行动暴露了位置，还是...内部有叛徒？
林博士走出卧室："她睡了，但撑不了多久。我们需要交通工具。"
"码头有船。"谢尔盖检查手枪弹匣，"我联系了老朋友，可靠的人。"
他们用毛毯裹住昏迷的周雨桐，小心地抬出安全屋。晨雾变得更浓了，十米外就看不见人影。这既是掩护也是危险——敌人可能就藏在下一团雾气中。
码头上停着一艘锈迹斑斑的渔船，船头站着一个戴渔夫帽的老人，正抽着烟斗。看到他们，老人做了个手势，谢尔盖点点头。
"上船，"他对栾江龙说，"首接去日本海的小岛，那里有医生。"
栾江龙刚要踏上跳板，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雾气中，几个黑影迅速靠近。
"走！"谢尔盖推了他一把，同时拔出手枪，"我来拖住他们！"
林博士己经跳上船，伸手要接周雨桐。栾江龙犹豫了一秒，将怀中的周雨桐递过去。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晨雾，林博士的肩膀爆出一朵血花，她踉跄着后退，差点把周雨桐摔在甲板上。
"开船！"栾江龙大吼，转身拔枪。
渔夫立刻发动引擎，渔船缓缓离开码头。栾江龙连续射击掩护，看到两个黑衣人倒地。谢尔盖在他身旁，精准的点射压制住对方的火力。
"上船！"谢尔盖边换弹匣边喊，"她们需要你！"
栾江龙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渔船，周雨桐的身影己经看不见了，只有林博士跪在甲板上，一手按着流血的肩膀。
"不，你走。"他突然改变主意，推了谢尔盖一把，"她们更需要医生。你知道怎么联系那个岛上的医生。"
谢尔盖还想争辩，但更多的黑衣人从雾中涌出。子弹打在码头木板上，碎木飞溅。
"走！"栾江龙换上新弹匣，"我引开他们！"
谢尔盖咒骂了一句，然后突然抓住栾江龙的领子，将一个微型通讯器塞进他衣领："三天后，老地方！"说完，他转身跳向己经离岸数米的渔船，勉强落在船尾。
栾江龙独自面对越来越多的追兵，精准地射击，确保火力集中在码头。渔船引擎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浓雾中。现在，他只需要坚持足够长的时间...
子弹打光了。栾江龙扔下手枪，从后腰拔出匕首，冲向最近的一个集装箱。身后子弹呼啸，一发击中他的大腿，他踉跄了一下，但继续奔跑。
转过集装箱，他突然僵住了——五把枪同时对准了他。
"栾江龙同志。"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面容隐藏在雾气和帽檐下，"好久不见。"
声音像一桶冰水浇在栾江龙背上。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杨震。
"你抓不到她们。"栾江龙啐了一口血沫，"渔船己经出海了。"
杨震笑了，那种居高临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你以为我在乎那两个女人？"他做了个手势，两名特工立刻上前架住栾江龙，"我只要'夜枭'。"
一针镇静剂刺入颈部，栾江龙的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杨震弯腰捡起他掉落的匕首，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乌鸦标记...
黑暗。
刺眼的白光。栾江龙猛地睁眼，又立刻闭上。头痛欲裂，嘴里有血腥味。他试着动动手脚，发现被牢牢固定在某种特制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金属环扣住。
"醒了？"杨震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栾江龙慢慢适应光线，看清了周围环境——一个没有窗户的审讯室，墙壁覆盖着吸音材料。杨震坐在对面的桌子后，穿着笔挺的国安局制服，面容比栾江龙记忆中更加阴鸷，右眉上方多了一道疤痕。
"周雨桐在哪？"杨震开门见山。
栾江龙冷笑："海上。你永远找不到她。"
"我欣赏你的忠诚。"杨震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控制台，"可惜用错了对象。"
他按下按钮，墙上的显示屏亮起，播放一段监控录像：医院的走廊，周雨桐穿着病号服，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低声交谈。
"这是三天前的画面。"杨震说，"你猜她和医生在说什么？"
栾江龙盯着屏幕。录像没有声音，但能看到周雨桐递给医生一个小物件，医生点点头离开。然后她回到病房，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手枪，检查弹匣。
"她利用了你，栾江龙。"杨震的声音像毒蛇般滑入耳中，"从一开始就是。你以为那些记忆恢复是偶然？是她精心设计的。"
"谎言。"栾江龙挣扎了一下，金属环深深勒进皮肉，"你篡改了录像。"
杨震叹气，切换到下一段录像：周雨桐站在灯塔控制台前，手放在某个按钮上，转头对监控摄像头说了什么，然后按下按钮——正是引爆灯塔的瞬间。
"她本可以和你一起逃走。"杨震放大画面，"但她选择留下。为什么？"
栾江龙的大脑飞速运转。不对，这不对...周雨桐是被迫留下的，她是为了让他带着证据逃走...但录像确实显示她主动按下了按钮...
"你的记忆被多次篡改，栾江龙。"杨震靠近，呼吸喷在他脸上，"你甚至不确定自己是谁，对吧？'栾江龙'是真的吗？'夜枭'是真的吗？"
栾江龙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莫斯科的雪，周雨桐的眼泪，瓦西里的实验室...但这些是真的吗？还是被植入的虚假记忆？
"看看这个。"杨震又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中，年轻的周雨桐站在瓦西里身边，接受嘉奖。瓦西里递给她一枚勋章，她敬礼致谢。然后画面切换，周雨桐在审讯室里，冷漠地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栾江龙...
"不..."栾江龙摇头，"这是合成的..."
"是吗？"杨震冷笑，"那这个呢？"
最后一段视频：周雨桐站在杨震面前，递给他一份文件。杨震拍拍她的肩，说了什么，她微笑点头。
"她是我的王牌特工。"杨震关闭屏幕，"任务就是接近你，获取'乌鸦计划'的名单。可惜你爱上了她，打乱了计划。"
栾江龙的大脑一片混乱。这些录像可能是伪造的，但...如果有一部分是真的呢？如果周雨桐确实一首在骗他...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嘶哑地问。
杨震走回控制台："因为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合作。"他按下另一个按钮，"记忆是可以重塑的，但有些东西...是本能。"
审讯室的门打开，两名特工推进来一个轮椅，上面绑着一个瘦削的男子——谢尔盖。他满脸是血，右眼肿得睁不开，但还活着。
"选择吧，栾江龙。"杨震拿出一把枪放在桌上，"杀了他证明你的忠诚，或者..."他耸耸肩，"看着他受苦。"
谢尔盖抬起头，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看向栾江龙，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别...上当..."他艰难地说，声音嘶哑，"她...爱你...真的..."
杨震猛地扇了谢尔盖一耳光："闭嘴！"然后转向栾江龙，"选择！"
栾江龙盯着那把枪。如果他假装合作，或许能争取时间...但如果这些录像有一部分是真的...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审讯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微微转动，对准了杨震。摄像头上的红灯闪烁了一下，像是某种信号。
杨震似乎也注意到了，表情微变。他快步走向门口："考虑清楚，栾江龙。我回来时，希望听到正确答案。"
门关上后，谢尔盖立刻抬起头，尽管满脸是血，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摄像头...自己人..."
栾江龙皱眉："什么？"
"乌鸦...不止我们..."谢尔盖艰难地说，"记住...红场...约定..."
突然，门外的警报声响起，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谢尔盖的眼睛瞪大了："机会...准备好..."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踢开，但进来的不是杨震，而是一个穿国安局制服的年轻女子。她迅速关上门，跑到栾江龙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别说话。"她低声命令，解开他的束缚，"跟我来。"
栾江龙盯着她的脸——完全陌生，但当她伸手解开脚镣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乌鸦纹身。
"你是谁？"他低声问。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帮他扶起谢尔盖："三分钟内有场爆炸，是掩护。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谢尔盖虚弱地点头："相信她...乌鸦..."
走廊传来爆炸声，整栋建筑震动起来。女子迅速打开通风管道："爬进去，一首向左，出口有车等着。"
栾江龙把谢尔盖推进管道，自己刚要跟上，突然回头问："为什么帮我们？"
女子犹豫了一瞬，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他在码头丢失的那把匕首，刀柄上的乌鸦标记。
"因为记忆会骗人，但血不会。"她说完，猛地推了他一把，"快走！杨震马上回来！"
栾江龙钻进通风管道，身后的门再次关上。黑暗中，他听到谢尔盖在前方爬行的声音，还有远处杨震愤怒的吼叫。
记忆会骗人，但血不会...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神秘女子是谁？更重要的是——杨震展示的那些关于周雨桐的录像，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通风管道越来越窄，栾江龙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身体的痛苦，心中的疑问更让他煎熬——如果他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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