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押着周雨桐往公路方向走。胖子边走边揉后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雨小了些，林间透进斑驳的光。经过一片竹林时，周雨桐突然踩空，整个人向前扑倒。
"操！别让她——"
枪声。但倒下的却是胖子，眉心多了个血洞。第二个枪声接踵而至，身后的年轻人捂着喉咙栽进灌木丛。周雨桐滚到树后，听见第三声枪响，子弹打在她刚才站的位置。
不是一伙的？
寂静。只有雨滴砸在树叶上的声音。过了大概一分钟，远处传来口哨声，三短一长。周雨桐浑身紧绷——这是她和栾江龙在缅甸出任务时用过的暗号。
不可能...她亲眼看见地下室塌了...
"出来吧，小周。"沙哑的男声从竹林深处传来，"再蹲着要得关节炎了。"
周雨桐慢慢站起来，看见十米外的土坡上蹲着个穿雨衣的男人，狙击枪架在膝头。雨帽遮住大半张脸，但那个把烟卷在嘴里转半圈的动作，除了栾江龙没第二个人会。
"你他妈..."她嗓子发紧，"是人是鬼？"
栾江龙扯下雨帽，露出缠满绷带的头，右耳缺了半截："如假包换。"他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不过再淋雨真要变鬼了。"
周雨桐手脚并用爬上山坡。栾江龙身上裹着不知道从哪偷的工装，绷带渗着血，但手里那把PSG-1狙击枪擦得锃亮。她伸手捏他脸颊，热的。
"没死透，失望了？"栾江龙龇牙咧嘴地躲，"地下室有暗道，我炸塌入口就溜了。"
周雨桐突然红了眼眶，一拳捶在他没受伤的肩膀上："王八蛋！"这一拳没收力，栾江龙疼得首抽气。
"省点力气骂。"他抓起狙击枪，"追兵不止这三个，老王把整个东京站都动员了。"说着从雨衣里掏出个塑料袋，"你的新身份证，还有去札幌的车票。"
周雨桐没接："松本理发店呢？密码呢？"
"调虎离山。"栾江龙用瞄准镜观察公路方向，"老王肯定派人守着你老家。我们得让他以为你往北跑，其实..."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
周雨桐扶住他："你撑不到札幌。"
"不是我。"栾江龙抹了把嘴，"是你一个人去。我留在这当诱饵。"
"放屁！"周雨桐揪住他衣领，"要死一起死，要活——"
"听我说完！"栾江龙反手扣住她手腕，"松本理发店在奈良站前商业街，老板是我旧识。告诉他密码，他会给你保险箱真钥匙。"说着又咳起来，这次咳出一口血，"你姐姐的数据...能扳倒老王背后整条利益链..."
远处传来引擎声。栾江龙猛地推开她，架起狙击枪："快走！沿着山脊往东走两公里有辆红色轻卡，钥匙在左前轮下面。"
周雨桐不动："一起走。"
"我这样子走不远。"栾江龙往弹匣压子弹，手抖得厉害，"不如发挥余热。"他从怀里摸出个U盘塞给她，"这是我这些年收集的线索，加上你姐姐的数据...够给老王判十次死刑了。"
引擎声越来越近。周雨桐突然俯身抱住他，闻到血腥味混着硝烟的味道。栾江龙僵了一下，轻轻拍她后背："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她松开手，把U盘藏进内衣夹层："别死，等我回来。"
栾江龙己经趴回狙击位，右眼贴上瞄准镜："记得给我带盒七星。"扣扳机前，他顿了顿，"对了，密码是你生日倒序，但月份和日期要各加一...你姐设的。"
周雨桐最后看了他一眼，猫腰钻进竹林。身后响起狙击枪的轰鸣，接着是车辆急刹和惨叫。她越跑越快，雨水和泪水糊了一脸。
密码是生日倒序还各加一...姐姐是在防谁？爸爸死后，知道她生日的除了姐姐，只有...
周雨桐脚步骤停。树影间，隐约能看到公路上的混乱。栾江龙的狙击枪还在响，但间隔越来越长。她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老王怎么会不知道她生日？每年人事档案都要更新。除非...姐姐要防的不是老王。
是栾江龙。
奈良站前的商业街飘着章鱼烧的香味。周雨桐蹲在便利店屋檐下，盯着对面的"松本理发店"。红白蓝三色灯筒缓缓旋转，玻璃门上贴着"男士剪发3000円"的褪色海报。
三天了。从山林里逃出来，扒货车到大阪，再混上近铁列车。身上的工装裤沾着机油，棒球帽压到眉骨，像个逃课的职高女生。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弹簧刀——栾江龙给的U盘在内衣里贴着皮肤，烫得像块火炭。
生日倒序各加一。姐姐到底在防什么？
理发店门开，走出个穿校服的男孩。周雨桐等他又拐过两个路口才起身。过马路时，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驶过，车窗贴着防窥膜。她低头系鞋带，余光扫到车牌——品川区的车牌，但最后一个数字被泥巴糊住了。
不对劲。
周雨桐拐进理发店旁边的巷子，绕到后门。垃圾箱边上有只瘸腿的流浪猫，正舔着鱼骨头。她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便利店买的火腿肠。
"咪咪..."她掰开肠衣，眼睛却盯着后门上方那个不起眼的黑点——微型摄像头，镜头角度刚好覆盖整个巷子。
猫凑过来蹭她的裤腿。周雨桐挠着猫下巴，摸到个硬物。翻过来看，猫项圈内侧刻着数字：17-23-5。
储物柜号码。
她掰断火腿肠，猫叼着跑开了。后门突然吱呀一声，周雨桐弹簧刀滑到掌心。
"要剪头发从前面进。"秃顶老头拎着垃圾袋，右眼浑浊得像蒙了层雾，"后面不接待女客。"
周雨桐没动："我找松本先生。"
"死了十年了。"老头把垃圾袋扔进桶里，"现在这店我盘下来的。"
"那您认识周雨晴吗？"她盯着老头左手小指——缺了半截，切口平整得像被铡刀斩的。
老头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谁？"
"密码是我生日倒序，月份日期各加一。"周雨桐声音发紧，"1993年12月8日，倒序就是8-21-3091，各加一变成9-22-3092。"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谍影重袭：猎鼠行动老头突然笑了，露出三颗金牙："进来吧，丫头。"
理发店里弥漫着剃须膏的薄荷味。老式收音机放着演歌，盖住了吹风机的嗡嗡声。老头锁上前门，带她穿过逼仄的走廊。尽头的储藏室里，他移开堆满染发剂的货架，露出嵌在墙里的保险箱。
"你姐最后一次来，给了我这个。"老头输入密码时背对着她，"说要是哪天有个跟她长得像的丫头来问，就带她看这个。"
保险箱开了。里面只有个牛皮纸信封，摸起来很薄。周雨桐拆开，掉出两张照片和一把小钥匙。第一张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站在某栋欧式建筑前，旁边的人被剪掉了，只留下半只搭在他肩上的手。
第二张照片让她呼吸停滞——姐姐和栾江龙在居酒屋合影，姐姐举着啤酒杯，栾江龙的手自然地环在她腰间。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期：正好是姐姐死前一周。
"你爸当年也来过。"老头突然说，"那会儿松本还活着，他们关起门谈了一夜。"他指了指钥匙，"这是三菱银行的保管箱钥匙，但不在奈良，在神户。"
周雨桐捏着照片的手发抖："我姐姐和栾江龙...什么关系？"
老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这得问你自己——信他，就别看保管箱。不信，就去神户。"茶杯在桌上重重一顿，"但记住，开弓没有回头箭。"
门外突然响起刹车声。老头脸色骤变，一把拉开后窗："快走！"
周雨桐刚翻出窗户，前门就被踹开了。她猫腰钻进小巷，听见屋里传来打斗声和闷哼。拐过两个弯后，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训练有素的战术小队。
商业街人潮汹涌。她扎进游客堆里，在鹿饼摊前故意撞翻了一个老太太的购物袋。"对不起！"周雨桐扶老人时，把信封塞进了对方装橘子的塑料袋里。
老太太骂骂咧咧走远了。周雨桐突然转向，冲进路边神社。追兵果然分出一人跟老太太，剩下的继续追她。石阶两侧的石灯笼在雨中泛着青光，她一口气跑到主殿后面，翻过矮墙跳进民居后院。
晾衣绳上挂着主妇的连衣裙。周雨桐扯下件藏青色的套上，把棒球帽扔进垃圾桶。再出来时，她拢了拢头发，像个刚逛完神社的上班族，慢悠悠走向近铁车站。
电子屏显示下一班去神户的列车20分钟后发车。周雨桐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罐咖啡，坐在长椅上翻看偷来的时刻表。余光扫到斜对角有个穿西装的看报纸，报纸边缘露出半截枪管。
她起身往洗手间走，西装男立刻跟上。女厕里，周雨桐从气窗爬出去，踩着水管下到轨道区。列车正好进站，她混在检修工身后溜上了车。
车厢连接处冷风呼啸。周雨桐蜷在角落，摸到内衣里的U盘。栾江龙咳血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还有他说"记得给我带盒七星"时嘴角的笑。
姐姐照片上搭在他腰间的手。老头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神户的保管箱里到底有什么？
列车驶过生驹隧道时，黑暗吞没了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疲惫的脸，恍惚间变成了姐姐的样子。周雨桐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姐总爱捏她鼻子说："小桐，这世上最危险的不是子弹，是人心。"
车窗外亮起来，大片阳光倾泻而入。周雨桐眯起眼，做了决定。
到神户，看保管箱。然后亲手了结这一切。
神户三菱银行的冷气开得太足。周雨桐坐在保管区等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把黄铜钥匙。钥匙齿痕己经被磨得圆润，显然经常被使用。她盯着墙上电子钟——下午3点27分，距离银行关门还有33分钟。
玻璃门外，大堂经理正在接待一位穿灰色风衣的男人。那人背对着她，肩膀线条很眼熟。周雨桐缩了缩脖子，把从便利店顺来的鸭舌帽压得更低些。
"723号保管箱客户。"广播里响起机械女声。
周雨桐起身时，风衣男人突然转头。不是栾江龙，但那双眼睛她认识——东京站技术科的小张，去年团建时喝多了抱着麦克风不撒手。现在他右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
她快步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保管区。金属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周雨桐从兜里摸出两枚100円硬币，悄悄塞进工作人员手心："能走后门出去吗？"
女职员捏住硬币，眼睛都没眨："左转安全通道首通地下停车场。"
保管箱比想象中小，只有鞋盒大小。周雨桐用身体挡住监控，同时把钥匙插进锁孔。箱子里躺着个黑色U盘，和栾江龙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底下压着张对折的便签纸，姐姐的字迹力透纸背：
「小桐，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江龙背叛了他的承诺。记住，父亲不是车祸，我也不会是意外。U盘里有全部证据，密码是你第一次偷喝我啤酒的日期。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母拖出长长的划痕，像是突然被夺走了笔。
周雨桐喉咙发紧。她13岁偷喝姐姐的朝日啤酒，那天是...2006年8月15日。正要收起U盘，突然发现箱盖内侧贴着一枚微型追踪器，红灯有规律地闪烁着。
"操！"她一把扯下追踪器扔进箱子，转身就往安全通道冲。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日语喊叫声。安全通道的门刚推开，迎面撞上两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领口露出的战术耳机出卖了他们。
周雨桐一个急刹，扭头冲向消防楼梯。追兵的皮鞋在瓷砖地上打滑，骂声在楼梯井里回荡。下到地下二层时，她踹开了紧急出口，警报声顿时响彻停车场。
一辆白色面包车正在倒车，后门大敞着。周雨桐想都没想就跳了上去，还没站稳就被两只大手钳住了肩膀。
"好久不见啊，周小姐。"
后座阴影里，老王的光头在应急灯下泛着油光。他手里把玩着另一个黑色U盘，正是栾江龙给她的那个。
"挺能跑啊。"老王用U盘轻拍着她脸颊，"江龙那小子呢？该不会真死在那破地下室了吧？"
面包车猛地起步，周雨桐被惯性甩在车厢上。老王身边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用笔记本疯狂打字。屏幕光照亮了他左眉骨上的疤——是档案里父亲车祸案的目击证人，当年作证说看到卡车司机酒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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