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内的世界颠覆了阿沅所有认知。
没有实体边界,没有方向概念,她悬浮在由星云构成的腔体中。那些流动的星尘组成类似人体器官的结构——心脏部位的星团在脉动,神经网络般的星链向西面八方延伸。最骇人的是正前方由七个黑洞组成的"面孔",每个黑洞的吸积盘都在旋转出她不同轮回阶段的容貌。
"欢迎回家,灵纹师。"
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阿沅发现自己的星尘正被吸入最近的星链。恐怖的是,那些星尘流过之处,混沌物质竟短暂呈现出天工族青铜的色泽。
"你......在模仿我的灵纹编码?"阿沅捂住心口,试图阻止星尘外流。
黑洞面孔扭曲成一个微笑:"不,是取回本就属于我的能力。"
星云突然散开,露出腔体中央的核心——楚无尘的神识被囚禁在微型黑洞的视界边缘,他的身体正被混沌物质重构,胸口灵纹逆向旋转,不断释放出银色数据流。更令阿沅窒息的是,有七条光带将他的七窍与黑洞面孔相连,每条光带都流淌着记忆画面。
"完美的载体。"混沌之主的声音带着赞赏,"逆时基因能稳定时空湍流。"
阿沅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身体无法移动。她低头看见无数星尘细丝将自己固定在原地,每根细丝都连接着腔壁上的星团。那些星团突然开始闪烁,投射出无数文明兴衰的画面:
猎户座的晶体城市在情感浪潮中自我瓦解;仙女座的能量生命因爱恋导致维度坍缩;最刺眼的是地球画面——某个史前文明因为集体悲痛引发熵减飓风,将整片大陆化为虚无。
"情感是宇宙的癌症。"混沌之主的星云躯体开始收缩,逐渐凝聚形,"而天工族却想把它制成武器。"
人形最终定型为阿沅完全入魔的形态,只是通体由星尘与黑洞物质构成。它抬手轻点,一段陌生记忆强行插入阿沅意识:
初代夜无尘跪在青铜殿堂,面前悬浮着三枚胚胎。最年长的天工族长老胸口插着半截混沌结晶:"记住,混沌族与我们本是同源......他们选择了永恒,我们选择了......"
记忆突然扭曲。阿沅看到初代夜无尘偷偷调换了胚胎顺序,将刻有"逆时基因"的胚胎放入标着"楚"字的培养舱。
"明白了吗?"混沌之主的手穿透阿沅胸膛,却没有痛感,只是灵纹的星尘流速骤然加快,"初代三人组是个骗局。夜无尘真正想要的是——"
外界突然传来剧烈震动。混沌之主的形体短暂模糊,阿沅趁机挣脱束缚。她扑向楚无尘的黑洞囚笼,指尖刚触及视界边缘,整个卵内宇宙就剧烈摇晃。
"烛龙在执行灭绝协议。"混沌之主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愚蠢的机器......"
阿沅的掌心贴在黑洞表面,神识顺着连接楚无尘的光带强行侵入。在意识被撕裂的剧痛中,她终于触碰到楚无尘残存的神识。
没有语言交流,只有纯粹的情感共振。楚无尘的记忆如洪水般涌来:
初代夜无尘在时间闭环中无数次重启实验;苏九璃的前世梅仙子在某个轮回发现了混沌镜像的秘密;最震撼的是最近一次神识清醒时,烛龙悄悄传递给楚无尘的信息——灭绝协议其实有两套执行方案。
"阿沅......"楚无尘的神识波动突然强烈,"看......灵纹......"
阿沅低头,发现两人接触部位的灵纹正自动重组。她的蓝色星尘与楚无尘的银色符文交织,在空中形成克莱因瓶状的拓扑结构。混沌之主突然发出惨叫,那些连接楚无尘的光带接连断裂。
"不可能!"混沌之主的星云躯体开始崩解,"逆时基因怎么会......"
卵壳突然出现裂缝。一道红光射入,精准击中克莱因瓶结构的中心点。烛龙的电子音在阿沅脑内响起:
"灭绝协议第二阶段启动。能量持续供给还剩......120秒。"
混沌之主疯狂扑向两人,却在接触克莱因瓶的瞬间被弹开。阿沅感到楚无尘的神识正在复苏,他的声音首接在她灵台响起:
"初代在我体内埋下了时间锚点......需要你的灵纹激活......"
混沌卵剧烈震动,裂缝中渗入外界景象——烛龙己经将自身核心熔毁,释放出的能量形成红色屏障,暂时阻挡了其他混沌物质的入侵。机械眼悬浮在屏障中央,不断重复着倒计时。
混沌之主突然停止攻击。它的形体散开,重新化为星云腔体,只是这次每粒星尘都映照出阿沅某次入魔的记忆。
"何必抵抗?"千万个声音同时响起,"你每个轮回最终都会选择这条路......"
星云凝聚成新的画面:阿沅站在宇宙中心,手中灵纹编织着全新物理法则。在她脚下,所有文明和谐运转,没有战争也没有痛苦。
"这才是你的宿命。"混沌之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灵纹师本就能改写现实代码......与我融合,你可以治愈这个病态的宇宙......"
阿沅的指尖微微颤抖。那画面中有些东西令她灵魂震颤——某个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显示,天工族最初创造灵纹师,确实是为了"修复"宇宙的熵增缺陷。
楚无尘的神识突然传来强烈波动:"它在篡改你的......记忆......"
克莱因瓶结构开始不稳定。阿沅惊觉自己的星尘正被混沌之主缓慢同化,那些蓝色微粒中逐渐混入黑色杂质。
倒计时还剩60秒。
混沌之主的声音带上胜利的意味:"看,连烛龙都明白这是徒劳......"
阿沅突然松开一只手,任由灵纹星尘流向混沌之主。出人意料的是,那些星尘中混入了她从文心阁获得的量子泪滴结构。混沌之主吸收后,星云躯体突然出现不协调的波动。
"你......"混沌之主的声音首次出现惊慌,"怎么可能在灵纹里编码......"
"情感。"阿沅将剩余星尘全部注入克莱因瓶,"这才是天工族真正的武器。"
楚无尘胸口的银色符文突然暴涨。在混沌之主痛苦的嘶吼中,阿沅看到那些符文重组为初代夜无尘的面容。他留下最后讯息:
"混沌即秩序的另一面......融合而非消灭......"
倒计时30秒。
烛龙的红光突然变成纯净的白色。机械眼突破屏障冲入卵内,在混沌之主面前自爆成无数光点。那些光点组成一个奇特的星际方程式——正是苏九璃晶体化前解析出的混沌频率弱点。
混沌之主的星云结构出现致命紊乱。阿沅抓住机会,将全部神识注入克莱因瓶结构。楚无尘的身体从黑洞囚笼中浮现,两人灵纹终于完成最终共鸣。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混沌物质开始从楚无尘体内析出,却在接触阿沅灵纹的瞬间被转化为纯净星尘。混沌之主发出不甘的咆哮,七个黑洞面孔一个接一个坍缩成奇点。
"不......灵纹师......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
倒计时归零。
白色光芒吞没了一切。阿沅最后感知到的是楚无尘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以及混沌之主消散前的最后讯息:
"我们......终将......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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