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大厦的旋转门在苏晴身后缓缓合上时，她刚摸出员工公寓的门卡，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的呼喊：“晴晴！苏晴！”
她僵硬地转身，看见苏明穿着脏兮兮的二手迷彩服，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手里攥着个喝了一半的二锅头酒瓶，正朝她使劲挥手。
他脚下的运动鞋开了胶，露出里面灰黑的袜子，和周围西装革履的下班人群格格不入。
“你怎么来了？”苏晴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周围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眼神里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
苏明踉跄着扑过来，“我的好妹妹！”他一把攥住她手腕，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哥听说你进了大公司，当总经理秘书了？是不是陪吃陪睡有好多钱那种？”
他上下打量着她的条纹衬衫，嘴角咧开黄牙，“快，给哥转五万块，就五万，最后一把，哥保证回本就收手！”
“最后一把？”苏晴猛地挣开他，手腕上留下几道红印，“你说了多少次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引来更多人驻足，沈曼琪挽着实习生从旁边走过，她故意放慢脚步，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不是情况特殊嘛！”苏明伸手去掏她的帆布包，“就五万，晴晴，哥求你了，不然那帮人要剁我手指头啊！”他掩不住眼底的贪婪。
“剁吧！”苏晴突然崩溃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剁手剁脚我都不管！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哥哥！”
“你说什么？！”苏明愣住了，随即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过来，“你个没良心的！我可是你亲哥！”
苏晴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她听见周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响，沈曼琪举着手机的手都抖了一下。
“你敢打我？”苏晴的指尖从脸颊上移开，露出清晰的五指印，“你也配做我哥？”
“我怎么不配！要不是你不给钱，我能动手吗？！”
“钱？”苏晴猛地向前一步，“妈躺在ICU的时候，你这个当哥的在哪个赌场？！我跪在医院走廊求医生再宽限一天时，你在哪？！我在工地上，脚底被钢筋戳破的时候，我的哥哥在哪里？！”
夕阳的光刃割在她泛红的眼眶上，眼泪终于决堤。
“你赌输了三百万，高利贷堵门那天，是谁去酒吧陪酒到凌晨？！”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苏明，“是谁被醉鬼捏着胳膊灌酒，被经理堵在后厨揩油？！你在哪？！”
“我……”苏明的气焰矮了半截，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你在棋牌室摸牌！”苏晴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呕出来，“你拿着我陪酒换来的钱，没有去还债，又押了三把！对不对？！”
“苏明，”苏晴深吸一口气，“从你把妈妈救命钱输光那天起，你就不是我哥了，以后你就是剁了手剁了脚，也别来找我，你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去帮你收尸，我苏晴，没你这样的哥。”
凌宇大厦地下停车场的感应灯在林慕的迈巴赫驶过时依次亮起，他推开车门时，看见拐角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晴靠着消防栓站着，脸上的巴掌印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红肿，五指轮廓清晰得像用烙铁烫上去的。
“谁干的？”林慕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炸开，皮鞋踩在地面的声响陡然加快，他伸手捧住苏晴的脸——那巴掌印边缘带着青紫，显然是下了狠手。
苏晴猛地抬头，“没事了……”
“你不说，我就自己去调监控。”
保安一字一句向他汇报说苏明被赶走时放了狠话，他没在意，此刻看着那道伤，胸腔里的暴戾几乎要冲破喉咙。
林慕转身就往停车场出口，搜索着监控里扇苏晴巴掌的身影。
“林慕！”苏晴追上去，她看见他攥紧的拳头。
停车场出口的阴影里，苏明正蹲在花坛边数着刚从路人包里偷来的零钱，酒气和汗味混着劣质烟草味。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衣领提了起来。
“咳……你谁啊！”苏明酒意醒了大半，挣扎着看见林慕冰冷的脸。
“哪只手？碰她的，哪只手？”
苏明被他掐得喘不过气，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杀意，突然笑了，“哟，这就是包养我妹妹的老板吧？”他故意扭了扭被攥住的肩膀，“我们是一家人，我是她亲哥，打她两下怎么了？”
“一家人？”林慕重复着这三个字，他松开掐着衣领的手，在苏明以为要被放下时，拳头狠狠砸在他腹部。
“呃！”苏明弯下腰，胃酸差点呕出来。还没反应过来，林慕的膝盖己经顶在他下巴上，他像个破布娃娃般被甩在地上，鼻血混着唾沫滴在水泥地面。
“我再问一遍，”林慕蹲下来，皮鞋踩在苏明手腕上，“哪只手打她的？”
苏明疼得脸都扭曲了，却还在嘴硬，“有本事你打死我！我死了，你包养情妇的事就……唔！”
林慕的拳头再次落下，砸在他说话的嘴上，苏明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眼神终于露出恐惧。
周围传来保安跑步的声响，手电筒的光束晃过来时，林慕己经站起身，整理着略微凌乱的西装袖口。
“林总！”保安队长气喘吁吁地停下，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苏明，和林慕指节上渗出的血珠。
林慕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望向停车场入口苏晴站在那里。
停车场的感应灯在头顶忽明忽暗，林慕跑向苏晴时，皮鞋擦过地面的声响混着保安对讲机的电流杂音。
他没看自己指节上渗出的血珠，只顾着捧住她的脸，指腹刚触到红肿的巴掌印，就被她猛地打开手腕。
“先处理你的手。”苏晴的声音发颤。
“没事，一点小伤。”他目光仍锁在她脸上的伤，“先看你的脸。”
“比你的手轻多了。”苏晴从帆布包里翻出湿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伤口周围的血污。
“疼吗？”
林慕没回答，保安队长拿着急救箱站在三步开外，识趣地背过身，却挡不住身后苏明断断续续的呻吟。
“谁让你动手的……他再混蛋，也是我哥，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
“没有‘也是’。”林慕打断她，他想起刚才苏明那句“亲哥”，胸腔里的暴戾又翻涌上来，“以后再让他靠近你一步，我打断他的腿。”
苏晴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攥在掌心，轻轻吹着创可贴边缘，让他指节的刺痛莫名缓解了些。
“你回去让家庭医生再包扎一下，”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替他擦血的人不是自己。
林慕没动，只是盯着她脸上那道红肿的巴掌印，“你的脸呢？”
苏晴攥紧帆布包带子，“我回公寓敷冰袋就好。”她往后退半步，“今天……谢谢你，林总。”
这句“林总”骤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林慕的眉头猛地蹙起，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放开我。”苏晴的声音坚定，却挣不脱他掌心的力道。
“我再说一遍，你的脸，需要处理。”
“我自己可以……”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林慕打横抱起。
“林慕！你放我下来！大家都看着呢！”
林慕没理她，径首走向黑色迈巴赫。
“别乱动，”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车门被他用膝盖顶开，林慕将她轻轻放在副驾，替她系好安全带时。
他没再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帆布包，放在后座，然后绕到驾驶座，发动引擎。
林慕的别墅玄关吊灯在苏晴头顶投下冷玉般的光，这里是林夫人三令五申的禁地，她曾在员工咖啡厅敲着桌面：“别妄想踏进阿慕的私人领域。”
“坐。”林慕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他拧开瓶盖时，创可贴包裹的指节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她没坐，只是盯着玄关处那尊价值不菲的白瓷天鹅雕塑，是她不该触碰的世界。
“药我自己来。”她伸手去拿棉签，指尖却在碰到碘伏瓶时被他拍开。
“别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按在她脸上的巴掌印上，他动作顿了顿，吹了吹棉签头，像大学时替她处理划伤那样，“忍忍。”
“好了。”林慕放下棉签，“消肿药敷上，今晚别碰水。”
苏晴立刻后退半步，“谢谢林总。”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包，“我该走了。”
“不准走。为什么一定要拒我千里之外？”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疼的时候，你以为我在装吗？”
“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不喜欢了，这七年，”苏晴的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我妈躺在ICU时，我在酒吧陪酒到凌晨三点，我哥赌输了三百万，高利贷堵门时，我在工地搬钢筋，我跪遍了所有亲戚家的门槛。”她的眼泪终于决堤，“我没有任何精力去‘喜欢’谁，去思考什么情情爱爱！”
她猛地甩开林慕的手，“你凭什么比我还崩溃？”她指着他昂贵的西装，“你只是失恋了，林慕！你还有凌宇，有别墅，有一群随时能娶的千金大小姐！”
“我呢？”苏晴的声音低下去，“我哥没钱赌博就崩溃，你失恋了就崩溃，那我呢？”她抹了把眼泪，指尖蹭到脸上的碘伏，“我连崩溃的资格都没有，我连崩溃，都不配。”
说完，她不再看林慕煞白的脸，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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