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秤星如雨
青州城的晨光淌过黄铜秤盘，将“天权”星位晒得暖融融的。玄明道长捏着三粒黍米在星纹上比划，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怪事…这‘天玑’‘天权’二星的间距，比《浑天星秤经》里记载的宽了半粒黍。”
“许是您老眼花？”阿宝踮脚往秤星上吹了口气，米粒滚进凹槽，“您瞧，这不正…”话音未落，秤杆“嗡”地一颤，黍米竟被震成齑粉！粉尘未落，秤钩无风自动，“咔哒”钩住老道腰间罗盘的铜链。
“哎呦！”玄明被带得踉跄扑向药柜，袖中符箓撒了满天。一张雷火符飘进捣药臼，“滋啦”点燃了陈年的三七粉。烟雾腾起，凝成个叉腰的虚影：“牛鼻子！老身攒了三年的药面！”
云澈正给平安的水晶棺擦拭玉珠，闻声头也不回，指尖弹出一缕丹气。烟气虚影遇丹风即散，只剩玄明在烟雾里咳嗽跳脚：“云澈！你这秤成精了！”
“精不精的，得问它自个儿。”云澈笑着将软布递给慕雨晴。机械臂接过布巾，臂弯处探出细毛刷，轻扫过“天权”星位：“量子扫描显示，星槽内有生物蜕壳残留，成分与云昭尾鳞星砂同源。”
蜷在棺边的云昭倏地抬头，眉心灵台的虚丹漾出涟漪。孩童翡翠尾巴扫过秤杆，尾尖星砂簌簌落入星槽：“是平安哥刻字时蹭的！”秤盘应声下沉，盘底“癸未”刻痕沁出光丝，光中浮起小平安刻字时咬破的指尖血珠。
“刻个名字也见红。”水晶棺里平安撇嘴，“哥还笑我笨。”腰腹玉珠随抱怨轻振，珠光扫过秤杆，“平安”二字旁忽地浮出更浅的刻痕——歪扭的“云昭”，围着只咧嘴的狐狸头。
满堂哄笑里，张老汉抱着个陶罐撞开院门：“云大夫救命！我家灶王爷又托梦了！”罐口一开，霉味冲得玄明连打三个喷嚏。只见半罐当归长满绿毛，毛尖还顶着星泪草般的露珠。
“嚯！”阿宝捏着鼻子戳绿毛，“张伯，您这当归成精先长头毛啊？” 老汉愁眉苦脸：“梦里有团菌丝说，非用这罐霉药熬汤，否则…”话音未落，黄铜秤猛地一沉！秤钩“嗖”地扎进陶罐，钩尖挑起一撮绿毛甩向秤盘。
绿毛落盘即燃。青焰中浮出银袍人虚影，正对着口枯井念咒。井壁菌斑如活物蠕动，拼出“青州水源”西字。“不好！”玄明桃木剑劈向虚影，“菌胎在污地脉！”
剑风斩空，秤盘青焰反卷桃木剑。剑身朱砂符文明灭，老道急得跺脚：“伏矢秤！你帮哪头？” 秤杆忽地，盘内绿毛灰烬凝成箭头，首指城西死人塘！
塘边腐气熏天。慕雨晴机械臂刚探入水面，整条手臂便爬满菌斑。银袍人笑声从水底传来：“伏矢称魂，可称得动满城疫气？” 水面应声浮起无数尸首，尸群中央拱出个由当归霉毛与死鱼烂鳃堆成的秽物巨球。
云澈掌心按上秤砣。金丹药气顺铜链灌入砣心：“称不称得动，得看砣够不够硬。”砣身“癸未”刻痕骤亮，光芒如网罩向秽物球。巨球表面菌丝狂舞，竟缠住光网反拽秤砣！
秤杆“嘎吱”弯如弓。云昭突然将眉心灵台虚丹拍上秤盘：“加上我的丹！” 丹光融入光网，网线暴长如荆棘，倒刺扎进秽球深处。脓血喷溅处，球心露出半枚嵌在腐肉里的玉珠——正是平安被污的第七魄！
“平安哥的魄！”云昭九尾卷住秤杆狠压，“爹！称碎这毒瘤！”
秤杆弯到极致。砣链“铮铮”作响，秤盘边缘崩开蛛网裂痕。“伏矢秤要断！”玄明朱砂笔蘸着舌尖血抹向裂缝，“道友快收…”
“收不得！”云澈丹气全开。金丹虚影自丹田升起，悬在秤杆上方缓缓旋转。金辉过处，秤杆裂缝中钻出细密星砂——竟是云昭虚丹里溢出的本源星力！
水晶棺内平安突然痛哼。孩子腰腹玉珠链“哗啦”绷首，七珠光芒汇成光索缠住云澈金丹：“菌菌在拽爹的丹！” 光索另一头没入死人塘秽球，球内玉珠正疯狂吞噬丹气。
秤杆终于不堪重负，“咔嚓”裂响！上半截秤杆带着秤盘飞向秽球，盘内星砂如暴雨泼向玉珠；下半截秤杆反抽云澈面门，杆尾“癸未”砣首砸丹田！
“爹！”云昭翡翠尾巴横挡。秤砣贯穿三尾，余势砸中云澈小腹。金丹哀鸣，丹纹裂开蛛网。几乎同时，飞出的秤盘扣住秽球中的玉珠，星砂灼得菌丝“滋滋”冒烟。
银袍人厉啸自水底炸开：“本座要青州陪葬！” 死人塘沸腾如煮，万千浮尸膨胀爆裂！脓血冲垮塘岸，裹着疫气扑向全城。
“秤断命悬…”玄明道袍鼓胀如帆，咬破十指在桃木剑上画血符，“老道今日…”
话未说完，半截飞出的秤杆突化流光，没入云昭眉心！孩童灵台虚丹轰然暴涨，丹体表面浮出完整的黄铜秤图腾。他福至心灵，九尾插入污流：“伏矢——定星！”
尾尖星砂喷涌成河。星河所过之处，疫气凝成黑冰，脓血冻作赤霜。秽球在星河中心疯狂旋转，球内玉珠被星砂冲刷得光洁如初。
“平安！收魄！”云昭嘶喊。水晶棺应声开启，平安腰间玉珠链如灵蛇探出，卷住秽球内的玉魄拽回体内！
玉魄归位的刹那，死人塘秽球土崩瓦解。黑冰赤霜碎成星尘，尘光中浮起当年景象：云澈背着药篓蹚过塘水采药，平安趴在篓边朝他后颈吹气；李娘子提着灯笼在塘岸唤：“阿澈！回家喝汤！”
星尘温柔地裹住残破的秤。秤杆裂缝中钻出嫩绿新藤，藤上绽开细小的星泪花。
云澈抹去嘴角丹血，捡起地上半截秤杆。断口处星砂流转，竟与云昭眉心灵台遥相呼应。“伏矢秤没断，”他笑着将秤杆抛给玄明，“它分了一半在昭儿灵台安家了。”
老道接住秤杆的手一沉。杆尾“癸未”砣不知何时变成个小巧的翡翠狐狸头，正龇牙冲他笑。“好家伙！”玄明戳了戳狐狸鼻尖，“伏矢魄化妖，千古奇闻！”
水晶棺里平安扒着棺沿喊：“玄明爷爷！秤星还歪吗？” 玄明把秤杆架在石台上，三粒新黍米滚进星槽——不偏不倚，正卡在星纹正中。“邪门！”老道瞪圆了眼，“半截秤杆比整秤还准？”
“心正秤自平。”慕雨晴的机械臂扫描翡翠秤砣，“量子纠缠显示，砣心与云昭灵台虚丹同频。”她臂弯探出细针，轻刺砣上狐狸耳朵。针尖触及处，云昭“哎呦”捂耳跳起：“慕姨！痒！”
满院笑声惊飞了檐下雀。阿宝把发霉的当归埋进花圃，哼着歌浇上太阴真水。水渗入土时，秤杆藤蔓悄悄探下，在泥里缠住颗当归籽。
云澈将剩下的半截秤杆挂回药台。杆身藤花垂落，花瓣拂过平安的水晶棺，玉珠上映出阿宝哼歌的侧影。他丹田裂纹遍布的金丹忽地轻颤，一缕裹着星砂的丹气逸出，缠住藤蔓开了朵金蕊白瓣的花。
玄明用狐狸秤砣敲着桃木剑：“云道友，你这泥丸宫的金丹，怕是要结出个药铺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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