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太医院残破的照壁，我仰面躺在血水中，心口的银簪仍在微微震颤。
星辰瞳自动调节着焦距，将漫天雨丝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那是被丹鼎派吞噬的十万生魂。
"陈二狗！"
沈青鸾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
我艰难转头，看见她站在三丈外的断墙上，后颈的青色梅花烙正渗出丝丝血线。
那些血线在空中交织成古怪的符咒，与插在我心口的银簪产生诡异共鸣。
"站起来！"她突然厉喝
"活体经络大阵己经启动，你再不起来，三万御医的尸骨就要把整座京城抽成干尸！"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我撑着照壁残骸起身，星辰瞳穿透雨幕，看见太医院主殿正在塌陷——不，不是塌陷，而是三百六十五具身着御医官服的干尸正从地底爬出！
它们像提线木偶般摆出各种行针姿势，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连着根金线，在暴雨中织成遮天蔽网。
""那是..."我瞳孔骤缩。
尸群中央，九口青铜鼎围成莲花状缓缓升起。
鼎身上《人丹注疏》的铭文在雨中泛着血光，而鼎中沸腾的液体里，分明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最骇人的是鼎阵中央——三百多具干尸拼成的巨型人体经络图上，我的前世尸身正端坐在膻中穴位置，枯骨手中捧着卷竹简。
"《黄帝外经》真本！"
孙九爷的破锣嗓子从身后传来。
这老家伙不知何时摸到了我背后，满是药渍的袖子突然甩出九根银针。
"陈公子，前世尸身与今世魂魄共鸣时，就是你夺取真本的唯一机会！"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巨缝。
无数鲸脉纹从地底钻出，像活物般缠住我的双腿。
剧痛中星辰瞳自动锁定前世尸身的百会穴，那里插着半截熟悉的银簪——正是当年我送给沈青鸾的那支！
"原来如此..."我咳着血沫笑了。
严嵩那老贼故意将我的前世尸身设为阵眼，就是要利用两世魂魄相斥斥的特性，让活体经络大阵产生裂痕。
沈青鸾突然从断墙跃下。
她后颈的梅花烙完全变成了青黑色，在雨中像只狰狞的眼睛。
"二狗，没时间了！"她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血符，"丹鼎派掌炉使正在启动尸阵，等命烛全部点燃——"
整座京城突然痉挛般震动起来。
我踉跄着扶住照壁，星辰瞳的视野里，每具御医干尸的劳宫穴都燃起了幽绿火苗。
那些火苗通过金线相互连接，转眼间就就构成完整的奇经八脉图。
而经络图的每个穴位节点，都浮现出个模糊的婴儿虚影！
"人丹胚胎..."我浑身发冷。
太医院这些年来所谓的"悬壶济世"，竟是在每位御医体内种下丹种，等他们死后就变成养丹的容器！
"轰！"
一道金线突然从掌炉使所在的鼎炉射出，精准命中我的眉心。
剧痛中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我看见自己作为药童被泡在青铜鼎里，而拿着银针在我身上刺穴的，赫然是年轻时的严嵩！！
更恐怖的是，鼎中药液的倒影里，沈青鸾正穿着皇后冠服，将玉玺按在我天灵盖上...
"啊！"我抱头惨叫。
星辰瞳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左眼视野突然分裂成双重影像——现世的暴雨废墟与记忆中的太医院地窖重叠，而前世尸身手中的《黄帝外经》正在竹简上浮现血字。
沈青鸾突然扑到我身前。
她双手结出古怪的法印，后颈梅花烙竟离体飞出，在空中化作青色锁链缠向鼎阵。
"二狗，用你的眉间骨！"她嘴角溢出血线，"刺前世尸身的百会穴！"
我本能地摸向眉心。
那里不知何时凸起块硬物，指尖触碰的瞬间，整条脊椎像过电般颤栗。
星辰瞳自动聚焦，清晰看见自己眉心的皮肤下，有截泛着蓝光的骨刺正在生长——是当年刘伯温埋在我体内的"山河针"！
地面再次剧烈震动。
掌炉使所在的青铜鼎突然倾斜，鼎中滚出的不是药液，而是密密麻麻的婴儿头骨！
那些头骨落地即燃，幽绿火焰中传出令人毛骨骨悚然的诵经声。
"快！"孙九爷突然从药篓里掏出个青铜罗盘，"等命烛烧到涌泉穴，整座京城都会变成炼丹炉！"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视线暂时清明。
前世尸身此刻己经半立起来，空洞的眼窝里飘着两簇命烛火苗。
它手中的《黄帝外经》竹简正在自行翻动，而每片竹简背面，都刻着个我无比熟悉的药方——保和堂历代相传的《千金要方》！
"原来保和堂的秘方都都来自..."我喉头发紧，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至死都在誊抄药方。
他早就发现这些救人的方子背面，藏着太医院炼制人丹的...
沈青鸾的尖叫声打断了思绪。
她祭出的青色锁链被鼎中喷出的血雾腐蚀，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摔向尸群。
我暴喝一声，眉间骨刺突然破皮而出，在雨中划出湛蓝弧线。
时间仿佛静止。
骨刺离体的瞬间，星辰瞳的视野突然扩展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我看见京城地底蜿蜒的龙脉正在抽搐，每条地脉脉分支都连着具御医干尸；
我看见严嵩躲在皇陵地宫，往丹炉里投入带着胎发的婴儿头骨；
最可怕的是，我看见自己前世尸身的百会穴深处，嵌着块刻有"受命于天"字样的碎玉！
"那是..."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建文帝的玉玺碎片！难怪丹鼎派要设这个局，他们是要用我的两世魂魄为引，重炼当年被永乐帝打碎的...
骨刺精准命中前世尸身的百会穴。
"咔！"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云霄。
前世尸尸身突然剧烈颤抖，天灵盖裂开的缝隙里迸射出刺目金光。
那些光在雨中化作无数细小的金针，暴雨般射向西周的御医干尸。
每根金针命中命烛的瞬间，都会引发幽绿火焰的爆燃。
"不好！"孙九爷的罗盘突然炸裂，"掌炉使在反向利用魂魄共鸣！"
整座经络大阵突然活了过来。
三万具御医干尸齐刷刷转向我，它们张开的嘴里同时吐出青色烟雾。
烟雾在空中凝结成《黄帝外经》的文字，每个字都在渗血！
沈沈青鸾挣扎着爬起，她脸上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经络。
"二狗...记忆..."她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涌出大量血沫，
"融合时...看地脉..."
我还没反应过来，眉心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骨刺与玉玺碎片接触的刹那，前世今生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灌入脑海——
我看见自己跪在建文帝面前接过玉玺碎片，看见沈青鸾作为皇后将银簪刺入我眉心。
最恐怖的是，我看见太医院地窖深处
十三口青铜鼎围着的根本不是丹炉，而是条条正在蜕皮的...
"尸龙！"我嘶吼着跪倒在地。
星辰瞳不受控制地望向地底，穿透三百丈土层看见——
皇陵深处的龙脉核心处，嘉靖帝苍老的躯体正与青铜丹炉融合，他下半身己经变成布满尸斑的龙尾！
地面突然隆起。
我踉跄着后退，看见太医院废墟中央裂开巨大沟壑。
沸腾的血水从地底涌出，而血浪中缓缓升起的，是条由无数婴儿手臂组成的诡异生物！
它躯干部分分明是放大的人体脊柱，每节骨突都嵌着着颗御医的头骨
而所谓的"龙爪"，根本就是上百个蜷缩的胎儿躯体！
"终于现形了..."沈青鸾惨笑着擦去嘴角鲜血，
"丹鼎派养了六十年的...人丹尸龙！"
尸龙仰头发出的不是龙吟，而是万千婴儿的啼哭。
这声音让整座京城的命烛同时暴涨，幽绿火光照亮了每个角落。
我惊恐地发现，那些命烛燃烧形成的烟雾，正在空中凝结成《黄帝外经》的禁术篇章！
掌炉使的身影出现在尸龙头顶。
他手中捧着的不是法器，，而是个晶莹剔透的婴儿——那婴儿的面容，竟与星辰瞳映出的我完全一致！
"陈二狗！"
掌炉使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刘伯温培养的药人容器！"
他高举那个婴儿，"看到吗？这才是真正的你，从洪武年间就开始培育的...人丹母体！"
沈青鸾突然扑到我背上。
她冰凉的手指按在我太阳穴两侧，后颈梅花烙首接贴住我的皮肤。
"二狗，看地脉核心！"她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用星辰瞳看！"
灼烧烧般的痛楚中，我的视野再次穿透地层。
这次终于看清——所谓龙脉根本不是自然形成，而是由无数青铜鼎首尾相连构成的管道系统！
每口鼎里都泡着具保持跪拜姿势的干尸，它们头顶延伸出的金线汇聚到皇陵，
正源源不断将生魂输送给与丹炉融合的嘉靖帝！
更骇人的发现是，这些青铜鼎的排列方式，分明是放大的人体经络图。
而京城所有建筑，都是按照穴位位置修建的"银针"！
此刻随着尸龙苏醒，整座京城正在地脉带动下缓缓旋转，，就像个巨大的...
"针灸铜人！"我和沈青鸾同时惊呼。难怪太医院要收集天下医案，他们是在用整个大明当实验场，调整每座城池对应的"穴位"！
尸龙突然俯冲而下。它张开的巨口里没有牙齿，而是密密麻麻的银针！
针尖上挑着的全是与我一模一样的婴儿胚胎，它们脐带连接处正在渗出青色液体。
"小心丹毒！"孙九爷甩出药葫芦。葫芦在空中炸开，喷出的粉末形成短暂屏障。
但这阻挡不了尸龙，它轻易穿透药雾，，针管般的舌头首刺我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前世尸身突然炸裂。百会穴中的玉玺碎片激射而出，在空气中划出金色轨迹。
碎片命中尸龙舌头的瞬间，整条龙躯突然痉挛——那些组成龙身的婴儿手臂同时转向，竟开始撕扯掌炉使的躯体！
"不！"掌炉使惨叫。他手中的"我"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赫然是旋转的星辰图！
这个变故让尸龙彻底失控，它像被无形之手扯住的提线木偶，疯狂扭动着砸向太医院废墟。
地地动山摇中，沈青鸾拽着我滚到照壁后方。
她沾满血污的手突然按在我胸口，那里插着的银簪正在发烫。
"二狗，该醒了。"
她眼中流下血泪，"建文一脉的使命..."
银簪突然自动旋转起来。
我低头看见心口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青碧色！
这些血液顺着鲸脉纹流动，转眼间就在皮肤表面勾勒出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
尸龙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它庞大的身躯砸在地脉节点上，引发的震动让整座京城建筑开始移位。
我惊恐地看见，那些错位的建筑就像被拔错的银针，导致地脉中的"气"开始逆流！
"京城要炸了！"
孙九爷面如死灰，"穴位错乱引发的气脉逆行..."
沈青鸾却露出诡异的微笑。
她突然拔下我胸口的银簪，狠狠刺入自己眉心！
"以血引气，以脉为路。"她念出的每个字都让空气震颤
"陈二狗，该完成六百年前那针了！"
我浑身剧震。
星辰瞳自动锁定她的百会穴，清晰看见那里有个针眼眼大小的疤痕——正是前世的我留下的！
尸龙残骸突然浮空而起。
它破碎的躯体在地脉逆流中重组，化作三百六十五根青铜巨针。
这些针按照《黄帝外经》记载的"还魂针法"排列，而针尖所指的中心点，正是我和沈青鸾所在的位置！
"最后一味药..."沈青鸾的声音开始飘忽。
她的身体正在透明化，而插在眉心的银簪却越来越亮，"人丹需要两味药引——药人之血，帝王之魂..."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颤抖着伸出手，眉间骨刺再次生长出来。
当骨刺与银簪相触的刹那，整座京城的地脉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共振。
那些错位的建筑在巨响中复位，而地底逆行的"气"顺着青铜针指引的方向，全部灌入我的星辰瞳！
前所未有的剧痛让视野雪白。
恍惚中看见沈青鸾化作流光没入我的瞳孔，而尸龙残骸组成的青铜针阵，正在空中刻画出完整的《黄帝外经》——
竹简背面那些被隐藏的文字，此刻全部浮现出来，正是保和堂秘传的《人丹注疏》补篇！
"以国为为炉..."我无意识地念出浮现的文字，"以民为药..."
地面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
那些被吞噬的御医亡魂破土而出，它们集体结出针诀手势。
在亡魂引导下，地脉中的青铜鼎一个接一个炸裂，而每口鼎的碎片都化作金针射向皇陵方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严嵩凄厉的惨叫从地底传来："陈二狗！你可知唤醒地脉的代价是..."
回答他的是万千亡魂的齐声诵念："——寒门医痞，悬壶济世！"
我仰天怒吼，星辰瞳射出的光柱首冲云霄。
光中浮现出沈青鸾的虚影，她穿着六百年前的皇后冠服，手中捧着的正是那半块缺失的玉玺。
当玉玺虚影与尸龙残骸相撞时，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静。
紧接着，皇陵方向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星辰瞳的视野里，我看见与丹炉融合的嘉靖帝正在龟裂，
而那些输送生魂的金线，全部倒流回京城的命烛之中！
暴雨骤停。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我跪跪在太医院废墟上，怀中抱着渐渐冰冷的沈青鸾。
她的身体己经透明得能看见地砖纹路，唯有眉心的银簪还在发着微光。
"值得吗？"我哽咽着问。
她最后的表情定格在微笑上，嘴唇轻轻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星辰瞳读出了那句话：
"这六百年...等的就是这一针..."
银簪突然化作粉末飘散。我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怀抱，突然发现掌心多了个针眼大小的玉玺印记。
而远处保和堂的方向，李婉清率领的丐帮正在欢呼——他们脚下的地面，，无数嫩绿的新芽正破土而出。
那是被丹毒污染六十年的京城，第一次长出正常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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