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哭诉完毕,叩首在地,委屈得双眼垂泪。
施公听闻,沉思许久。
这江都百姓狡黠,耍赖之事频发,此案毫无凭证,要如何问个明白?
反复思量后,施公拿定了主意,微笑着对朱有信说:“朱有信,本县问你,这世上银钱最为重要,你自己不小心,失落了银两,本就有错,怎还敢来告状?”
朱有信一听,气得大声叫嚷起来。
施公故意发怒,喝道:“下去,等会儿再问!”
朱有信只得唯唯诺诺地退下。
施公又看向刘永,问道:“刘永,你当真没见过他的银子?”
刘永连忙回道:“小人真的没见过朱有信的银子。若我昧心,怎会没有天理报应?”
施公说:“你既然没见他银子,那便罢了。不过本县现在吩咐你一件事,若不遵从,立刻重罚。”
施公接着说:“你靠近前来听着。”
刘永站起身,走到公案旁边,刚要下跪,施公摆摆手,他便站在一旁。
施公提起朱笔,说:“刘永,伸手过来!”
刘永将手伸到公案上,施公在他手心写下“银子”二字,放下笔,微笑着吩咐道:“刘永听好了,你面向外,跪在月台之下,不许东张西望,就盯着手中‘银子’二字。要是擦掉一点,立刻让你赔出银子,还要重重责罚!”
刘永不敢违抗,虽心中恼怒,也只能走到月台跪下,紧紧盯着手中的字。
施公又把衙役叫到跟前,低声交代一番,让他们快去快回。
衙役领命出衙后,施公瞧见从角门匆匆进来一个妇人。
这妇人披头散发,脸上青肿,脚步慌乱,年纪约莫五十岁,一边跑一边喊着冤枉,嘴里叫着:“青天老爷救命啊!”
她疯疯癫癫,情绪激动,跑到案桌前“扑通”一声跪下,悲悲戚戚地诉说起来,声音凄惨。
施公说道:“妇人,你有什么冤情,细细道来,本县为你作主。”
妇人听了,止住悲声,说道:“老爷,小妇人要告我那万恶的丈夫!”
施公一听,大怒道:“休得胡言放刁!从古至今,妻子状告丈夫,先就犯了过错,律法上有明确条款,难以宽恕。你快把丈夫的恶行,以及你告状的缘由说来,我立刻派人将他带来对质。”
妇人说道:“老爷!小妇人的丈夫叫董六,整日吃喝嫖赌,行为不轨。求老爷派人把他抓来,当堂对质,便知小妇人的冤屈。”
施公听后,说:“既然如此,你先下去等候。”
妇人答应一声,退下堂去。
施公即刻派人去捉拿董六。
不多时,先前派出去的衙役,将钱铺刘永的妻子带上了公堂。
施公见这妇人,气质淡雅,不同于寻常。
便说:“你丈夫欠了本官几两银子,他让我把你传来,偿还这笔欠款。到底有没有,你快如实说来!”
妇人听了,说道:“老爷这话可就不对了。凡事自有一家之主,小妇人的丈夫欠了官银,理应追究他偿还。小妇人怎会自己有银子替他还呢?
小妇人出身清白,本是闺阁女子,把我传到这里,所为何故?
让我抛头露面,进县衙见官见吏,岂不让人笑话?
知道内情的,说是丈夫连累了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败坏闺阁名声。
只恐邻里乡亲,说些难听的话。老爷身为一县之主,百姓的父母官,要是为官不正,如此糊涂,岂不是白白受了皇家的爵禄封赏。”
施公听这民妇说得有理有据,心中非但不生气,反而暗自欢喜。
施公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对那妇人说道:“妇人,休要胡乱言语。
俗话说,为臣子应当尽忠,做子女理当尽孝,为官清正,吏员恭肃,这上头有国法,朝廷有定例。
你莫要在这公堂之上撒泼放刁,虽说官府不斩无罪之人,但也容不得你肆意叫嚷。
万事皆有神明明鉴,你稍等片刻,自然知晓详情。人若心怀亏心之事,上天必定不会容忍。”
言罢,施公唤道:“差役上前,仔细听我吩咐。”
又对妇人说:“你也不必再生气了。你往那月台上看看,只因你丈夫欠银不还,被罚跪在那里。
待本县当着你的面问他,看他到底说有银子还是没有,那时你就不会埋怨本县了。”
妇人一听,扭头望去,果然见丈夫跪在月台之下,低着头,像是在看手中什么东西,心中不禁纳闷。
施公吩咐公差:“你去站在堂口,高声问问刘永,到底有没有银子。”
公差领命,走到堂口,扯着嗓子大喊:“刘永!老爷问你,银子有还是没有?”
刘永以为问的是自己手上写的“银子”二字,便高声回应:“银子有。”
公差赶忙回禀:“老爷,方才刘永回答,银子有,不敢动。”
施公对妇人说:“你可听见你丈夫说银子还没动,所以他才叫本县把你传来。
本县料想你家中必定藏有银子,你却不肯如实说。
本县这会儿也不与你深究,可你若不念夫妻情分,本县也没了怜民的心思,到时严刑拷打你丈夫,你可别怨本县!”
施公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妇人的反应。
只见妇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些许惧色。
施公见状,故意摆出威严的架势,将惊堂木拍得震耳欲聋,大声喝道:“快把大刑抬来伺候!”
众衙役一同上前,将夹棍“哗啷”一声抬到当堂。
这其实是为了吓唬妇人,施公并不真的让人动刑,反倒转头对旁边站立的书吏说道:“你们跟随本县当差,也都知道本县执法严厉、刑罚严苛,铁面无私。
但本县也十分体谅那些做买卖的人,辛辛苦苦挣些钱财,养家糊口。
如今刘永的妻子进了衙门,若是认赔这笔官银,岂不大伙都省事,也能彰显本县的仁德。
可这妇人不明事理,还埋怨本县。
她既不顾夫妻情分,本县也只好动用刑法了。”
书吏心里明白施公的用意,连忙应道:“老爷圣明,此事本就该从重追究,才能让民心信服。”
施公又看向妇人,见她低头不语。
施公再次连拍惊堂木,威吓着要让人对她丈夫用夹棍。
妇人吓得脸色大变,连忙连连叩头,说道:“青天老爷暂且莫要动刑,我如实说便是。”
施公微微冷笑,伸手一指,对妇人说:“快讲!若说得有理,就免了对你丈夫动刑。”
妇人说道:“家中确实有一包银子,不知具体多少,是他叫我收起来,不许声张。先前老爷追问,我不敢说出有银子的事。
方才老爷问他,他说有银子没动,小妇人才敢首言。求老爷开恩,我甘愿把银子拿出来交付官银,恳请老爷宽免大刑。”
施公听后,哈哈大笑,传令传刘永上堂问话。
青衣衙役赶忙跑到堂口,喊道:“刘永,上堂来与你妻子对质。”
刘永一听,便迈步走上堂来。
看到妻子也在堂上,不由吓了一跳,心知瞒银的事情己经败露,顿时脸色骤变,到堂前跪下。
施公问道:“刘永,银子动了没有?”
刘永见问,把手往上一伸,说:“银子还在。”
施公点头道:“有银子就好。”
这时,只听刘永问他妻子:“你不在家,怎么到这儿来了?”
吴氏满脸怒容,骂道:“你这没良心的,还有脸问我!
我倒要问问你,你身为男子,欠了官银,交与不交该你拿主意,为何又叫老爷把我一个妇道人家传进衙门,抛头露面?
你可知道,往后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亲朋?
你赶紧去把你给我的银子拿来——我放在棚顶上皮箱里面。
拿来交还官银,好求老爷免打。”
吴氏这一番话,把刘永说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见他迟迟不动,吴氏不停地催促:“你还不快去,难道傻站着就算了事了?”
刘永一听,恼羞成怒,大骂道:“你这个蠢妇,谁让你多嘴!”
施公见此事己然真相大白,心中大怒,大喝一声:“你夫妇二人再敢争吵,就掌嘴!”
刘永和吴氏吓得都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施公满脸怒容,对刘永说道:“刘永,你昧下朱有信这些银子,实在是欺心。
你不想想天理昭彰,鬼神都在监察。
你这该死的奴才,人生在天地之间,全靠忠孝节义、廉耻诚信立身,大丈夫要严管妻子、教导子女,为人处世须得安分守己;
做买卖交易,更要秉持公平之心,做到老少无欺,处处行正道,这样神灵自然会庇佑,生意才能兴隆。
你刚起害人的心思,殊不知神佛早己知晓,暗中都在监察。
适才朱有信来换银子,你妄图昧下,上天都不会容你逃脱。
还敢和他扭打到衙门里,依旧胡搅蛮缠、耍赖不认。
若不是本县明察秋毫,这桩案子没了赃证,又该从何处判断?
你自以为私心能得逞,却不知本县判案如神,略施小计,就叫你落入圈套。
本应将你加重处罚,戴上重枷示众,本县念你愚昧无知,罚你五两银子,望你改过自新。
若是再敢故技重施、刁难耍赖,定要重重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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