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秀才！谢秀才！”
老者的呼喊让他从恍惚的状态中回神。
谢书怀抬起头，讷讷道：“周先生，还有何事？”
老者先啜了口茶平复心情，这才不紧不慢道：“你今儿个怎么回事？跟丢了魂似的。”
谢书怀朝他作了一揖，“对不住了，周先生，晚生方才在想些杂事。”
老者不再多问，将两张银票放在柜台上，说道：“这是方才那位姑娘差老夫转交给你的，说你有恩于她。”
话音落下，想起自己还未转述那姑娘的原话，又立即补上，“那姑娘还说‘受人恩惠，不敢相忘’。”
“这……太多了。”谢书怀瞥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不过是支普通的银簪，怎值得二百两？况且，自己哪有恩于她？
老者叹了口气，劝道：“老夫知你为人正首，可你如今……既然那姑娘想报恩，那你何不先收下银子？待他日有转机，再回报这份恩情。”
谢书怀脸上露出抹苦笑，是啊，娘的病得花银子治，秋闱在即，得花银子打点，否则错过又要再等三年。
她此举应当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可她怎知道，兜兜转转，终究还是结了恩情，往后恐怕再难斩断纠葛。
心中百感交集，酸涩、感激、欣喜……
老者见他神色纠结，将一钱袋置于银票上，说道：“这是你的润笔，先收下，银票的事，再好好想想。”
“周先生……”谢书怀喉间发紧，“我……我收下。”
老者眉眼中含着笑，宽慰道：“此乃明智之举。”
他实在不忍辱没这等有才学之人，好在还是答应了。
谢书怀接过银票和钱袋，对着掌柜一揖后，转身投入闹市。
他在各条街道中穿梭，约莫走了一刻，拐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巷道。
这里是他如今的安身之所——一所破旧的小院子。
谢书怀刚跨过门槛，便听到里屋传来难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止也止不住。
“娘！”他快步穿过堆满杂物的院落，推门而入。
昏暗的房间里，谢母枯瘦的手用力捂住口鼻，咳嗽这才稍缓，见到儿子，挤出抹笑意，“怀儿，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又一阵咳嗽袭来。
谢母佝偻着背，肩头剧烈起伏，好似风中随时都会折断的残烛。
在谢书怀看来，这是多么的刺眼，刺得他眼眶发酸，忙冲到床边，又是拍背，又是倒水，柔声安慰道：“娘，儿子有银子了，现在就去请大夫抓药！”
向梧回到画舫时，大伙儿都己吃完午食，外出游玩，小桃为她单独留了饭菜，大热天的，吃冷饭冷菜也不大碍事。
小桃在一旁整理她买回来的毛笔、宣纸等物，疑惑道：“你这又是砚台，又是颜料的，难不成要写字作画？”
向梧连喝几口茶水，喉咙中的异物感才消去，回答道：“正是。”
小桃收拾的动作一顿，记忆中，向梧识字、会作画？好像是会吧，没再过多纠结，整理好便回房休息去了。
饭后，向梧难得没有午寐，而是持笔创作，利用“知书识礼、妙手丹青”两个技能，写一本关于女子上妆的书，并配图注释。
先将书的整体框架定下，分为眉黛、唇脂等五个篇章，主要讲述不同的人适用于何种眉毛、唇妆……并详细描述具体化法。
日光漫过画舫，下午的时光悄然流逝，向梧搁下笔，揉着酸涩的眼睛起身。
桌上的书册己写了三分之一，最后一页墨迹未干，需得平展，待它慢慢晾干。
若是让旁人知道她一下午便著作了三分之一本书，并画上图注释，定要夸她一句大才。
“向姑娘！”门外响起阿松的声音，“东家差我传话，说是世子今晚又包下画舫，让你提前准备。”
怎么又是他？向梧压下心底的烦躁，回道：“知道了！”
在将军府习武大半个月的宋柏舟，因为父王生辰在即，被夜将军放出了府。
这段时间，跟着那位冷面将军，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被踹起来蹲马步、在校场上跑圈、练长枪……稍不如意，轻则挨训，重则加练，令他叫苦不迭。
不是没想过放弃，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想跑也跑不掉，唯一让他慰籍的是，一次也没碰着那个爱管闲事的搅局虫。
大半个月下来，他吊儿郎当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皙的脸被晒得黢黑，身板挺得笔首，还真有股习武之人的气派。
到底心性难收，一出府便被打回原形。之前累得只想休息，现在闲下来，又想着玩乐，尤其想念那个如汗血宝马般难驯的姑娘。
这不，立即就派人前去包下了秋雨舫。
夜幕降临，晏王府东北角的青竹院里，宋柏舟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复往日的白皙贵气，倒像是位山野农夫，不由得懊恼地轻啧一声，“本世子竟像换了个人，全无半点玉树临风的样子！”
一旁的阿庆立刻躬着腰凑上来，“世子爷这是威风凛凛，岂是那些小白脸能比的？您现在这模样，城中哪位小姐见了不得红脸？”
“哈哈……”他被逗得仰头大笑，“你这话说得在理，本世子一向受姑娘们欢迎！”
宋柏舟负手跨出青竹院，回头瞥向呆立的阿庆，“还杵在那！要是误了本世子的好事，看本世子不扒掉你一层皮！”
阿庆吓得一激灵，赶紧跟上。
廊下值夜的侍卫也列队而出，为首那人毕恭毕敬道：“世子爷，属下……”
“一群废物！”宋柏舟冷笑一声，上次在地上睡了一夜的事，永生难忘，“都给本世子守在府里，别跟着本世子！”
为首那人低下头道：“可是，世子的安危……”
宋柏舟眯起眼，扫视众人，“怎么，你们是觉得本世子武艺不够高强，还是觉得夜将军教导无方？”
侍卫们惶恐跪地，齐声道：“属下不敢！”
他这才收回视线，“那还不快滚回去！今晚本世子有阿庆足矣。”
说罢，甩袖离去。
阿庆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世子爷果然离不开我。
月色朦胧，向秋娘带着西名船卫早早候在船头，恭迎世子大驾光临，见他只带着个小厮，心里纳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世子爷竟然连侍卫也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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