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后，赵家峪后山的向阳坡上多了一座新坟。坟前没有立碑，只有一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刺刀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爱妻秀芹之墓」
李云龙独自站在坟前，手里攥着那根染血的红头绳。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腿，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坟头那一簇新开的野花发呆。
"秀芹啊...这场仗我给你打赢了..."他嗓子哑得厉害，"山本那王八蛋跑了...不过你放心，老子迟早..."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脚步声。陈宇和魏大勇远远站着，手里捧着总部刚发来的嘉奖令。
"团长...旅长让您马上去师部..."
李云龙抹了把脸，转身时又恢复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走！老子倒要看看，这次能给多少装备！"
师部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旅长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肩章上的将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报告！386旅独立团团长李云龙奉命前来！"
旅长缓缓转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坐。"
李云龙刚沾椅子，旅长就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自己看！"
文件分两栏：左边列着战役的战果——歼敌两千三，缴获枪支弹药无数；右边却写着"擅自调动部队""未经请示行动""造成不必要伤亡"等罪名。
"这..."李云龙瞪大眼睛，"旅长，我打赢了啊！"
"打赢就对了？"旅长突然提高嗓门，"李云龙！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上万人马说调动就调动？要是失败了呢？"
李云龙梗着脖子："可我们赢了！"
"赢是因为你李云龙运气好！"旅长气得拍桌子，"总部决定，此次战役功过相抵，不予表彰也不予处分！"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李云龙拳头捏得咯咯响，最终却只是深吸一口气："是，服从组织决定。"
旅长神色稍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包："不过...我个人送你件礼物。"
布包里是一把精致的将校刀，正是平田一郎那把，不知怎么被旅长搞到了。
"记住，你是八路军的团长，不是梁山好汉！"旅长意味深长地说，"下次再擅自行动，我撤你的职！"
从师部出来，李云龙径首去了野战医院。赵刚的病房在最里面，安静整洁，窗台上还摆着个炮弹壳做的花瓶，插着几支野花。
"老赵！老子来看你了！"李云龙大嗓门震得窗户嗡嗡响。
拎着布兜大步进屋："老子来看你死没死！"说着把东西往床头柜一墩，罐头滚了两个下来。
赵刚正靠在床头看书，闻言笑道："听这动静，准是挨旅长骂了。"
"他娘的，功过相抵！"李云龙一屁股坐在床沿，"老子打了个胜仗，连个嘉奖都没有！"
赵刚推了推眼镜："老李啊，旅长说得对。咱们是正规军，不能总搞游击习气..."
"得得得，又来这套！"李云龙摆摆手，突然注意到床头多了个针线筐，"咦？这是..."
门帘一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护士端着药盘走了进来。姑娘约莫二十出头，齐耳短发，眼睛又大又亮，左颊有个小酒窝。
"赵政委，该换药了。"她的声音清脆得像山泉。
李云龙触电般站起来，不小心碰翻了针线筐。女护士蹲下身去捡，发丝间飘来淡淡的肥皂香。
"同志，你是......"
"报告首长，我是新调来的护士郑芳。"姑娘利落地敬了个军礼，"原太行军区医院护士长。"
小郑护士抿着嘴把罐头捡起来摆好："首长，赵政委现在不能喝酒。"
"谁说给他喝了？"李云龙一瞪眼，"老子自己喝！"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哪有来探病自己喝酒的道理？果然，小郑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赵刚赶紧打圆场："小郑同志，这位就是我们独立团李团长。"
李云龙手足无措地站着，突然发现赵刚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老脸一红。
"郑芳同志是太行军区调来的骨干护士。"赵刚意味深长地补充，"今年二十二岁，党员，父母都是地下交通员，去年被鬼子..."
"老赵！"李云龙突然打断，逃也似的往外走，差点撞上门框。
"那啥...老赵你好好养伤，我去看看张大彪他们..."
背后传来郑芳银铃般的笑声："赵政委，这位首长真有意思..."
走廊上，几个小护士正凑在一起偷看，见李云龙出来立刻作鸟兽散。
隐约还能听见窃窃私语："真的是李团长...""比传说中还凶...""可他耳朵红了耶..."
回驻地的路上，李云龙罕见地沉默着。陈宇和魏大勇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教官，"魏大勇小声问，"团长这是咋了？挨了训也不骂娘..."
陈宇看着李云龙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铁血汉子，刚刚在某个瞬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会为女人手足无措的李云龙。
"和尚，你说..."李云龙突然停下脚步，"秀芹要是知道我今天这怂样，会不会笑话我？"
魏大勇一愣，不知如何接话。
李云龙自嘲地笑笑，从怀里掏出那根红头绳，轻轻系在路边的一株野山楂树上。山风吹过，红头绳随风飘舞，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走！回驻地！"他转身时，眼中又燃起熟悉的战意，"山本还没死，老子没工夫矫情！"
远处山坡上，郑芳正带着护士班的姑娘们采草药。她望着山下那支远去的小队伍，不自觉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小郑，看什么呢？"同伴打趣道。
"没什么..."郑芳慌忙低头继续挖草药，却挖到了自己的手指，"呀！"
血珠渗出来，在阳光下红得耀眼。
夕阳西下，将独立团驻地的红旗染成金色。新的战斗即将打响，新的故事也正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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