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别墅里，许尽欢蜷缩在沙发角落，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从便利店买的最便宜的果酒，甜腻中带着灼烧般的刺痛，像极了她对韩逸那份见不得光的感情。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许尽欢又开了一瓶，仰头灌下去，酒精烧得喉咙发痛，却比不上心口万分之一的疼。
"叮咚"——密码锁开启的声音。
许尽欢醉眼朦胧地抬头，看见韩逸站在玄关处，西装笔挺，眉头紧锁。
"乖乖？"他快步走过来，酒气让他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喝这么多？"
许尽欢眨了眨眼，怀疑是酒精制造的幻觉。
韩逸己经很久没回这个家了，自从和林妍结婚后，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哥哥......"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腿一软向前栽去。
韩逸一把接住她，熟悉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许尽欢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般涌出："他不要我了......"
"谁？"韩逸身体一僵，"那个学生会主席？"
许尽欢把脸埋在他胸口，哭得浑身发抖："是我不乖吗...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这些话像刀子，一刀刀剜着自己的心。
她多想说——是你啊，是你不要我了。
可最终只能借着别人的名义，宣泄着无处安放的爱意。
韩逸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背上："他眼瞎。"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许尽欢哭得更凶。她死死攥着韩逸的衬衫，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哥哥...我是不是不够好......"
"胡说。"韩逸的声音哑得厉害，"我们乖乖是最好的。"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许尽欢心尖发颤。
酒精模糊了理智，她仰起泪痕斑驳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韩逸的眉头："那为什么...你也不要我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许尽欢慌忙改口："我是说...哥哥有了新家...都不回来看我了......"
韩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回来拿文件。"
原来只是拿文件。
许尽欢的笑容僵在脸上，酒精带来的勇气瞬间消散。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文件...在书房......"
韩逸站着没动，目光扫过茶几上吃了一半的泡面，阳台上枯萎的绿植，还有她手腕上明显瘦了一圈的银链——那是他去年送的生日礼物，现在己经松松垮垮。
"你最近没好好吃饭？"
许尽欢摇摇头，眼泪又涌出来："吃不下......"
韩逸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听着，没有人值得你这样。"他的拇指擦过她手背上的泪痕，"那个混蛋不配。"
许尽欢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很想吻上去。
酒精在血管里叫嚣，爱意在胸腔里沸腾，可最终，她只是轻轻靠在他肩头，像个真正的妹妹那样撒娇："哥哥陪我一会儿......"
韩逸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但终究没推开她："好。"
窗外，月光悄悄爬上窗棂。
许尽欢靠在这个她深爱的男人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衬衫。
韩逸永远不会知道，她口中的"他"从来不是别人。
就像他永远不会知道，此刻她借着酒劲偷来的这个拥抱，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与克制。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时，沙发上只剩下许尽欢一个人。
身上盖着韩逸的外套，茶几上放着醒酒药和便签：「公司有事，记得吃药。——K」
她把脸埋进那件外套里，深深吸气，雪松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茉莉香——那是林妍的香水味。
许尽欢笑了，笑得眼泪首流。
看啊，连自欺欺人都成了奢侈。
机票订在立夏那天。
许尽欢收拾行李时，从抽屉深处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她和韩逸在墓园唯一的合照。
照片里的少年撑着黑伞，手臂虚环在她肩上，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尽欢，防晒霜带了吗？"苏晓晓探头进来，"三亚太阳可毒了。"
"带了。"她迅速把照片塞进行李箱夹层，像是藏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
许尽欢拖着行李箱下楼，看见周叙靠在车边等她。
这个从大一追她到现在的建筑系学长，依然锲而不舍地每周给她送早餐。
"我来吧。"周叙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腕表——那是韩逸送她的生日礼物。
许尽欢下意识缩回手："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车上还有另外两个同学，一路上嘻嘻哈哈讲着旅行计划。
许尽欢靠在窗边，看着熟悉的街景渐渐后退。
手机震动，是韩逸发来的消息：「听阿姨说你要去旅游？」
她盯着那个头像——他和林妍的婚纱照剪影，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嗯，和同学去三亚。」
「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电话。」
许尽欢着屏幕，最终只回了个「好」。
她没告诉韩逸，同行的有追她三年的周叙，
也没告诉他，这次旅行其实是为了逃避他们的婚礼请柬——那张烫金的卡片现在就躺在她的书桌抽屉里，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飞机穿越云层时，周叙递来一杯温水："你脸色不太好。"
"有点晕机。"许尽欢接过水杯，刻意避开他关切的目光。
"听说..."周叙犹豫了一下，"你心里有人？"
舷窗外的云海翻涌，许尽欢想起大三开学那天，韩逸来帮她搬宿舍。
林妍挽着他的手臂，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天晚上她躲在浴室哭到干呕，室友们全都听见了。
"嗯。"她轻声承认，"很多年了。"
周叙苦笑："我就知道。每次看你发呆的样子，就像在看很远的地方。"
许尽欢闭上眼。
很远的地方——是十六岁那年韩逸撑伞走向她的雨天，
是十七岁高烧时他守在病床前的夜晚，
是二十岁生日他匆匆送来蛋糕又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吗？"周叙问。
"不知道。"许尽欢望着云层上刺眼的阳光，"永远也不会知道。"
三亚的海风带着咸湿的热气。
许尽欢赤脚走在沙滩上，看着海浪一次次扑上来又退去，像极了那些来了又走的勇气。
手机相册里，林妍刚更新了朋友圈——她和韩逸在试婚纱的照片。
韩逸穿着笔挺的西装，嘴角挂着罕见的温柔笑意，眼神专注地看着未婚妻。
"尽欢！来拍照啊！"同学们在远处招呼。
许尽欢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
周叙举着相机朝她走来，夕阳给他轮廓镀了层金边，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像是那年站在阳光下的韩逸。
"笑一个？"周叙轻声说。
许尽欢对着镜头扬起嘴角。海风吹乱她的长发，也吹散了眼角溢出的泪水。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有些爱注定是候鸟的迁徙——明知那片温暖从不属于自己，
却还是年复一年，循着记忆的温度，飞向永远无法抵达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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