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年五月十三,卯时初刻。
栖梧宫的铜镜蒙着一层薄霜,柳梦璃对着镜面呵气,指尖抚过腕间淡红的双生莲印记——那是双生咒残留的最后痕迹,像朵不愿凋零的花,固执地绽放在苍白的肌肤上。窗外,萧承衍正陪着柳梦瑶在梨花树下散步,两人的身影被晨光拉得老长,偶尔传来几句低笑,混着枝头黄鹂的鸣唱。
"娘娘,该用早膳了。"银杏捧着青瓷碗进来,碗里是新制的梨花粥,"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加了蜜渍梨花,说是能压惊。"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响,柳梦璃望着漂浮的花瓣,忽然想起镜渊中血玉柱炸裂的瞬间,柳梦瑶眼中闪过的释然与痛苦。系统虽己关闭,但她仍能感受到血玉碎片在袖中微微震颤,那是与柳梦瑶之间微妙的联结。
"去请柳姑娘过来一同用膳吧。"她放下碗,取过案头的《贞观政要》,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梨花瓣,"昨日太医说她气血不足,需用食补。"
银杏退下时,柳梦璃注意到她发间的银簪换了样式——那是前日柳梦瑶送的礼物,簪头刻着极小的双生莲。这细微的变化让她想起冷宫火场中,柳梦瑶将银镯塞给银杏时的模样:"替我交给姐姐,就说谢谢。"
卯时三刻,梨花树下。
柳梦瑶身着浅绿襦裙,发间玉簪换成了柳梦璃送的檀木款式,正专注地给梨花树浇水。萧承衍站在一旁,手中握着本《种树书》,不时指点几句,神情柔和得仿佛在教孩童识字。
"皇兄说,梨花需得用晨间露水浇灌。"柳梦瑶抬头看见柳梦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被笑意掩盖,"姐姐快来,这株'玉骨冰肌'开得最好。"
柳梦璃摸了摸花瓣,触感如绢,却在指尖沾了点异常的黏性。她皱眉凑近观察,发现花蕊中有黑色细粉,与镜渊血玉柱渗出的浆液相似。萧承衍注意到她的皱眉,伸手替她拂去肩上不存在的花瓣:"昨夜没睡好?眼尾有些泛红。"
"只是想起镜渊的血玉碎片。"她低声道,袖中碎片突然发烫,映出柳梦瑶昨夜噩梦的画面——她蜷缩在血玉柱旁,颈间缠绕着黑色锁链,"柳姑娘可还记得昨夜的梦?"
柳梦瑶的手猛地一抖,水瓢落地溅起泥点:"姐姐说笑了,我何曾做梦。"她弯腰捡瓢,发间檀木簪子轻晃,露出后颈新生的淡疤,"倒是皇上,该多休息,眼底下青黑得厉害。"
萧承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披风替她披上:"先去用膳吧,凉了对胃不好。"他转身时,龙袍下摆扫过树根,露出半截带血的丝帕——那是柳梦瑶昨夜擦汗用的,边角绣着极小的"彻"字。
辰时初刻,御书房。
镇北军的加急军报摊开在紫檀案上,"徐国公病重,副将暂掌兵权"的字迹刺得人眼眶发疼。萧承衍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墨滴落在"镇北"二字上,洇出一团不祥的阴影。
"沈砚之刚送来密报,"柳梦璃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徐国公的亲兵己向京城方向移动,而柳明远在牢中仍与外界有书信往来。"她触到案头的血玉碎片,碎片突然映出徐国公府的密室——里面堆满血玉制品,中间供着柳夫人的牌位。
萧承衍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划过她腕间印记:"朕要你留在宫中,即日起,未经朕允许,不许踏出栖梧宫半步。"他眼底有风暴在酝酿,那是帝王面对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皇上是怕柳家余孽对本宫不利,还是怕..."她抬头首视他的眼睛,"怕双生咒还有后手?"
窗外传来鹤唳,承露拍打着翅膀落在窗棂上,脚环绑着的密信染着淡淡龙脑香。萧承衍拆开时,瞳孔骤缩——信上只有"血玉未绝"西字,字迹是柳梦瑶的。
"她果然有事瞒着我们。"他将信投入烛火,火苗瞬间窜高,映得他面容阴晴不定,"昨夜镜渊崩塌前,朕看见她与黑猫如意密语,那畜生...似通人性。"
柳梦璃想起如意颈间的银铃,每次出现都伴随着血玉波动。她摸向袖中碎片,碎片与密信灰烬产生共鸣,竟在掌心映出柳梦瑶在冷宫的画面——她正对着乳娘的牌位说话,镯子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巳时三刻,冷宫旧址。
柳梦瑶跪在梨花树下,面前摆着乳娘的牌位,银镯被郑重地放在供品旁。黑猫如意蹲在枝头,碧色眼眸盯着她手中的血玉碎屑,那是从镜渊带回的残片。
"乳娘,当年你替我挡下那碗毒汤,是不是就知道我不是真的公主?"她指尖抚过牌位上的"淑"字,正是乳娘的闺名,"母亲临终前说,双生咒的活祭需要纯阴之体,而我...不过是个笑话。"
如意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爪子拍向她手中碎屑。血玉突然发烫,在泥土上投出先太子妃的虚影,虚影开口时,声音混着镜渊的水声:"彻儿,莫信...血玉...钥在..."
"母亲!"柳梦瑶扑向虚影,却只摸到一手泥尘。如意跳上她肩头,银铃发出与血玉相同的频率,竟在地面震出个暗格,里面躺着半块刻着"玥"字的玉佩——那是真正的双生公主之物。
"原来钥匙在这。"她攥紧玉佩,腕间咒印再次亮起,与远处栖梧宫的柳梦璃产生共鸣。柳梦璃正在批阅六宫账目,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中闪过冷宫地底的画面:暗格里的玉佩、乳娘的牌位、血玉碎屑组成的阵法。
"娘娘!"银杏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可是旧疾复发?奴婢这就传太医!"
"不必。"柳梦璃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袖中碎片几乎要灼伤皮肤,"去把皇上的玉佩拿来,就说...本宫要核对账目。"
午时初刻,御花园。
萧承衍望着手中的双生莲玉佩,听着柳梦璃转述的异象,脸色逐渐阴沉。远处,柳梦瑶正向这边走来,手中捧着个檀木匣,步伐轻盈如蝶。
"皇上,姐姐。"她福礼时,檀木匣表面的双生莲纹路上,隐约有血迹渗透的痕迹,"这是乳娘留给我的遗物,昨日在冷宫旧址找到的。"
匣中躺着半块玉佩、一本血书,还有那只双生莲银镯。血书展开时,柳梦璃看见"双生莲开,魂归玥身"的字样,落款是乳娘的名字。萧承衍的手指突然收紧,捏得玉佩发出轻响——那半块玉佩的纹路,竟与他怀中的皇家徽记完美契合。
"乳娘说,真正的双生公主叫萧承玥,而我...只是柳家为混淆视听抱养的弃婴。"柳梦瑶的声音平稳,眼底却有暗潮翻涌,"这玉佩,本该是她的嫁妆。"
萧承衍伸手抚过玉佩上的"玥"字,喉结滚动:"当年宗人府记录...果然被篡改了。"他突然握住柳梦瑶的手,"你可知道,为何太后选中你?"
"因为我眉心的朱砂痣,与皇上的胎记形成双生咒阵眼。"她苦笑,"乳娘的血书里都写了,太后用血玉从小养着我的咒印,为的就是在登基日启动阵法。"
柳梦璃注意到她袖口滑落的疤痕,那形状与血玉碎片边缘一致:"所以你昨夜引火,是为了毁掉自己体内的咒印?"
柳梦瑶尚未回答,远处突然传来金吾卫的呼喝:"镇北军异动!急报入宫!"萧承衍猛地起身,玉佩掉在地上,与柳梦瑶的半块拼合,竟在泥土上投出镜渊祭坛的全息影像。
"皇上,镇北军己过潼关!"沈砚之策马而来,甲胄上沾着尘土,"徐国公帐下副将谋反,打出'清君侧'旗号!"
萧承衍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弯腰捡起玉佩,指尖在"衍""玥"二字上:"传旨,命沈砚之率羽林卫拱卫皇城,朕要亲自审问柳明远。"他转身时,龙袍扫过柳梦瑶的檀木匣,银镯突然发出嗡鸣。
柳梦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手中发烫的血玉碎片,碎片上的纹路竟与玉佩图案重合。柳梦瑶忽然凑近,指尖划过她腕间印记:"姐姐可曾想过,双生咒的真正目的,不是夺皇权,而是..."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黑猫如意突然窜上柳梦瑶肩头,银铃急促作响。柳梦璃看见如意爪间攥着片血玉碎屑,碎屑上刻着"复活"二字,字体与柳夫人的密信如出一辙。
未时三刻,冷宫。
柳梦瑶跪在乳娘墓前,将双生莲银镯埋入新土,黑猫如意蹲在一旁,眼中映着她滴落的泪珠。远处,栖梧宫的飞檐在阴云中若隐若现,柳梦璃的身影出现在露台上,腕间印记与她的遥遥相对。
"姐姐,"她对着风轻声说,"有些真相,还是永远埋在镜渊里吧。"如意突然跃起,朝着镜渊方向发出长鸣,银铃余韵混着天边闷雷,像极了先太子妃最后的低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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