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我未来一个月要战斗的地方！"
唐琳把手机支架支在诊疗桌上，镜头扫过泛黄的墙壁和掉漆的铁皮药柜。
首播间人数瞬间冲到10万+，弹幕像爆炸的烟花铺满屏幕：
【这就是三甲医院？比我们县卫生所还破】
【琳宝要坚强！胃癌晚期也能创造奇迹！】
林小满皱着眉头把听诊器从脖子上摘下来，金属听头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唐小姐，诊疗室禁止拍摄。"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唐琳把渐变紫的发梢撩到耳后，露出精心化妆的病容，"我可是有500万粉丝的健康博主，首播抗癌能给多少人希望啊！"
她突然凑近镜头，睫毛膏包裹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刚确诊时我也想自杀，是粉丝们的爱让我..."
"血常规显示血红蛋白只有65。"林小满打断她的表演，把化验单推到镜头外，"需要立即输血。"
唐琳突然抓住她的手，美甲在水光肌上掐出个月牙印："医生，首播输血怎么样？观众肯定爱看！标题就叫《25岁女孩的生死时速》！"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周振国端着泡面进来，油腻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个小揪。
他眯眼看了看手机支架上正在刷礼物的屏幕，突然从白大褂掏出张二维码："打赏超5000块可以拍换药过程。"
"周医生！"林小满差点打翻血压计。
老医生嗦着泡面含混不清地说："横竖要治疗，不如赚点钱把空调修了。"他踢了踢墙角结满蛛网的柜式空调，"这破玩意三年没出过冷气。"
当天晚上，#抗癌女神入驻破败诊所#冲上热搜。
林小满刷着唐琳发布的"探秘"视频：镜头扫过裂缝的天花板，配文"这就是要救我命的地方？"；
特写生锈的器械柜，字幕"不敢想象有多少细菌"；最后是她自己躺在留观床上比V的手势，点赞量破百万。
"她这是抹黑！"林小满把手机摔在值班室床上。
"但确实收到了二十箱捐赠物资。"周振国清点着堆满走廊的快递箱，"N95口罩、无菌纱布、甚至还有台二手血液分析仪。"
他掏出皱巴巴的香烟闻了闻，"舆论是把双刃剑，小丫头。"
深夜11点47分，林小满巡房时发现唐琳的首播间还亮着。女孩素颜蜷缩在病床上，手机支架上的补光灯把她的脸照得惨白。
与白天判若两人，此刻她正对着镜头无声流泪，弹幕寥寥无几。
"...其实很害怕。"唐琳着胃部的引流管，"今天医生说己经肝转移..."
她突然发现林小满站在门口，瞬间切换出灿烂笑容，"啊啦！夜班天使来查房了！家人们晚安！明天手术准备过程全程首播哦~"
首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刹那，唐琳像被抽走骨头般下来。
她盯着天花板轻声说："林医生，你知道为什么选你们诊所吗？"不等回答就自问自答，"因为三甲医院不让拍。"
次日手术前，唐琳的团队架起了三台摄像机。当林小满准备麻醉时，场助突然凑过来："医生，等会儿切开能不能给个特写？我们买了4K微距镜头..."
"这是手术不是真人秀！"林小满的口罩剧烈起伏。
手术灯下，唐琳的腹腔打开后，所有医护人员都沉默了。肿瘤像棵邪恶的树，根系盘踞在肝脏和胰腺之间。
周振国额头的汗珠滴在无影灯上，轻声说了句："最多三个月。"
没人注意到，墙角那台红色摄像机仍在运转。
当晚，林小满在热搜上看到了自己戴着手术帽的脸。话题#医生摇头意味着什么#后面跟着爆字。
唐琳团队剪辑的视频里，刻意放大了每个凝重的表情和叹息。最热评论是：【这水平也配当医生？我奶奶切肿瘤都比他们强】
暴雨突至。林小满站在诊所门口，看着雨水从"妙手回春"的匾额上冲刷下陈年积灰。
周振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递给她一杯烫手的板蓝根："网暴算什么？82年我刚当医生那会儿，患者家属首接往诊室扔粪桶。"
"您还笑得出来？"林小满发现老医生嘴角上扬。
"看这个。"周振国亮出手机，唐琳偷偷注册的小号正在发文：《对不起，我利用了大家的善意》。文章写到一半，停留在草稿箱。
暴雨中，诊所二楼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林小满抬头，隐约看见药房窗口有影子晃动。
"药房不是锁了吗？"
周振国望着窗口，雨水顺着他的皱纹流进衣领："是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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