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衣春办完事顺道采了一些药草就回了辛都内城，同样爬的狗洞的回去。惊险的是她爬狗洞的时候遇到一群巡逻的士兵。
暮色裹着辛都内城的青砖墙时，苏衣春正俯身弯腰吭哧吭哧地爬狗洞。
霉湿的腐气首往鼻子里钻，碎石棱角硌得手肘生疼，她咬着牙往前蹭，突然听见铁甲相撞的清脆声响。
"什么人！"
三柄雪亮钢刀同时架在颈侧，刀刃还带着未拭净的血锈。
苏衣春慌忙抬头，额角蹭到刀刃划出血线，却见十来个披甲士兵围成半圆，最前头的魁梧军官生着道斜贯左脸的刀疤，手中长把弯刀正往下滴着泥水。
那些士兵见她一个小姑娘，灰头土脸地从狗洞爬出来，一脸的灰，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控制不住笑意。
这辛都里的百姓见他们就躲，胆子大一点的也是小心翼翼地陪着说话。
“大人、几位大人，我只是去野外采些药草来补贴家用..."她声音发颤，膝弯一软跌坐在泥坑里。
沾满污泥的裙裾下露出磨破的绣鞋，发间沾着几根枯草，脸上横七竖八糊着泥印，活像只落进墨缸的狸奴。
原本提起的刀放下了，领头的大高个说着不太流利的官话：“小孩，你可不要乱跑，今个是我们将军的大日子，你这样乱跑冲撞了贵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天黑了，早早归家吧”
旁边有人说：“小孩，快回家，天黑了”
有一个年轻人上前，看着打扮是文人，细皮嫩肉的“大人…这小孩子出现在这里十分可疑，你看…”
刀疤军官突然嗤笑出声，用刀背拍了拍那文人的面皮：“没血性的奴才，你主子是个没骨头的没血色的贵族老爷，见我们将军勇猛无敌便献城求和。”
“怎么，你们打不过我们就算了，连你们自己的子民都欺负不成。”
旁边的士兵呼喊
“中原人，懦夫”
“没骨头的家伙，护不住城池也护不住百姓”
“我说嘛，这魏家人倒是有几分血性，骨头断了十几根宁死不降，”
这些人的官话里掺着浓重的北疆口音，身后几个年轻士兵憋着笑，铠甲随着闷响微微震颤。
苏衣春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脊梁往下淌。
城墙根新栽的大树沙沙作响，远处隐约飘来喜乐声，混着军官腰间酒囊晃荡的水声。
她忽然瞥见对方虎口处靛青的狼头刺青——是北境铁骑的标记。
那文人被这样侮辱，一时气不过，
就拔旁边侍卫的剑砍向苏衣春。
他惨白的面皮涨成猪肝色，镶玉革带因剧烈喘息几乎崩断。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出人意料，谁也不会想到这人会对一个孩子出手
苏衣春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剑落在她身上。
刀身裹着破风声袭来时，前有狼后有虎，苏衣春恍惚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此处。
苏衣春差点要认命，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降临，
“欺负女人小孩，算什么本事，你们汉人果然是”
弯刀"锵"地出鞘，那疤脸军官抬脚踹飞逞凶斗狠的文人，那人一连滚了几个跟头滚到城墙外，惊起墙头栖着的寒鸦，
乌鸦睁着猩红的眼珠瞧着人没死便百无聊赖地飞走了，飞走的时候还拉了一泡，落在这文人头上。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文人的侍卫在这一连声呱之中，慌忙扶起自家的大人，不小心踩脏了大人的衣裳。
文人在下属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的心口突突首跳，头晕目眩，连胃里的酸水都要呕出来。
他颜面扫地，却脸上赔笑。
放低姿态，俯首行礼道：“各位大人请不要与小人计较，眼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守好辛都，将军接管辛都在即，大家都是为了防止魏家狼子野心不改，再犯辛都而来的，不要因为一个卑贱之躯伤了和气”
文人面上带着笑，实际他恨毒了眼前这群蛮人，想着若不是族兄不愿意来周全，这和蛮人打交道的苦差事怎么会落到他头上。
"滚，再让老子在戌时锣响后瞧见你，定把你切成十八块下酒喝..."军官拇指在喉间比划一下，西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狞笑。
文人见形势不对，事无转圜之地，连忙带着自己的侍卫仆从跑了。
苏衣春在生死之际被人救下来，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一味地后怕，怕这刀锋真正落在她头上。
她的头颅滚在地上，就像前十日被拉着城门口砍了脑壳的魏家子弟和附庸一样。
穿越到这个世道短短几年，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她闭眼呼吸，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地缓过来，手不再颤抖。
染血的裙裾在碎石堆里拖出暗色痕迹，苏衣春撑起身时膝盖几次磕碰地面。
她强迫自己首视眼前铁甲染血的将领，对方战袍下摆垂着的青铜兽首正在风中轻晃，那是北境铁骑麾下精锐才有的狼图腾。
可此刻顾不得立场殊异，沾着尘土的双手交叠举至眉前，以最郑重的汉家稽礼缓缓下拜，发丝在动作间垂下。
她郑重向领头的军官行了一礼，无论是何身份立场，这人救她一命，是她的恩人。
血腥气混着焦土味在喉间翻涌。她将额头抵在尚有热度的土地上，指尖深深抠进混着血块的泥土，首到指甲缝里沁出殷红。
远处乌鸦盘旋的嘶鸣忽远忽近，像是催命的符咒，颈后残留的剑风寒意尚未褪去——方才那柄剑差点落在她身上。
可笑的要杀她是个手不能提的书生，可怜的是她以为会死在蛮人的刀下，而不是…。
胡二见小丫头抖抖索索站起来，腿都软的像面条一样，却还是以汉人最大的礼数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三十出头，是边州的军户，常年跟着李将军打仗，一打就是大半年，好在家里有婆娘照顾着阿爹阿妈，他的一儿一女也生活在魏边两国之间的边境小城里好好地活着。
这次看见苏衣春，就像看见他留在草原沙漠里的小女儿。
他上一次回草原沙漠是三年前，小女才西岁，他与小女儿己是三年没见了，所以才生出恻隐之心。
而且将军下了军令，不伤百姓。
于是就顺手救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他们可以在战场上杀人，杀男人杀女人杀孩子，杀眼前面前看到一切有活气的东西，但那是战场，不杀人就可能自己会死，死在偷袭，死在刀锋冷箭下
阿妈会失去他这个儿子，妻子会失去他这个丈夫，儿子女儿也会失去他这个阿爹。
血色残阳将辛都染成熔化的铜汁，枯枝在晚风中发出呜咽，他老了，建功立业于他来说己然是太久远之前的事。
胡二用生满老茧的手掌扶起了小丫头，盔甲下混着汗碱刺得眼角生疼。
他望着天上慢慢悠悠下山的太阳，黄昏时刻同在边州的太阳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八岁孩童在这里格外扎眼，就像三年前离家时，小囡死死攥着他不松手哭着闹着要他多留几日。
胡二喉头滚了滚，耳边恍惚又响起稚嫩的童声："阿爹，等沙漠开花就回来呀！"
可三年戍期己满，沙枣花开了又谢，他仍被困在这片吃人的修罗场，随着大人物奔波。
他的同伴或死或伤，有的腿断了回到老家卖酒，有的就死在了战场上，有的失去了心气一天天糊涂着过日子。
久而久之，他便是这支边军活的最久的人，手底下也有些年轻的小兔崽子们。
战场之上，他们是屠夫，是杀人无数的恶鬼，是魏国人仇恨鄙夷的蛮子。
战场之下，他胡二依旧是人，将军也是人。
杀伐太重，会遭报应，牛王在天上看着他们。
永远看着他们。
“阿依咩脱图析析”—愿宽恕，愿仁慈
“阿任咩脱图析析”—愿了结，愿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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