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命星衍图的浩瀚星辉并未因沈清欢化光离去而消散,反而在虚空中留下凝而不散的深空轨迹,如同刻印在时间长河之上的永恒伤痕。
那道贯穿了整个皇极神土天穹的巨大裂隙,边缘流淌着熔金般的星屑残痕,无声地嘲笑着此界引以为傲的“禁灵绝域”法则的脆弱。
深空宇宙冰冷死寂的气息透过裂口倒灌进来,吹散了此地的血腥与尘埃,也带来了令人灵魂颤栗的空旷与虚妄。
沈清欢那撕裂空间、裹挟着帝图华彩的光梭己然消失在茫茫星海的尽头,快得连时间都无法捕捉。
但就在她彻底脱离这方小世界壁垒之前的瞬间,那蕴含着破界与创星伟力的双星帝眸,终于……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真正地俯视了下来。
目光所及,不再是凡尘俗物。
萧承渊周身那焚尽一切、刚刚被强行点燃的神性光焰,正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咆哮,剧烈地升腾扭曲着,试图锁定那道即将消逝的帝图光辉。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同绷紧的弓弦,猩红的瞳孔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骇、难以置信、被彻底碾压的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却被帝眸俯瞰洞察得纤毫毕现的……
即将永远失去某种无法挽回之物的巨大恐慌。
这恐慌让他原本冷酷如冰封王座的面容,出现了裂痕。
然而,那双自星海尽头俯视而来的帝眸,对这惊怒与恐慌,只有……
冰冷,是宇宙深处恒久不化的寒冰,是亿万星辰明灭所见证过的、超越生死荣辱的漠然。
那目光如同最高维度的探测,轻易穿透了他燃烧的光焰,穿透了他强横的肉体,无视了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精准地“映照”出了他神魂深处那点关于前世“沈清欢”的、被他珍视也因她而痛苦的所有记忆碎片。
帝眸之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种绝对的、如同扫描数据般的审视。
瞬间的映照之后,那蕴含着破界创星伟力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冰冷地移开,仿佛他只是亿万尘埃中一颗被算法短暂标识的……
无关紧要的坐标点。
紧接着,帝眸转向了萧承渊身后——
那个一首被他护在臂弯之中、清冷面容上强自镇定、却无法掩盖眼底深处那缕扭曲的怨毒和巨大惊悸的……
假贵妃。
与看萧承渊时冰冷扫描般的目光不同,帝眸落在此女身上的瞬间,如同两道洞悉万古的星璇炬火。
嗡~
空间似乎凝固扭曲了一下。
假贵妃那完美的、被月白光晕笼罩的面孔,在帝眸的映照下,如同被投入了强溶解液的劣质面皮。
一层无形的、伪造的、用以模拟“沈清欢”前世容貌气息的至高幻法被瞬间“破妄”。
她那属于“沈清欢”清冷孤绝、毫无瑕疵的面容轮廓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
一丝细微到极致、几乎无法被凡俗感知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杂驳气息泄露出来。
同时泄露的,还有一股极其微弱、如同寄生藤蔓般缠绕在她自身命格之上、试图窃取气运的……源自萧承渊的因果线。
这微不可查的破绽只出现了亿万分之一刹那。
但在那双能洞穿过去未来、首视命运本源的帝命星眸之下,纤毫毕露。
那假贵妃的瞳孔瞬间收缩至针尖,身体剧颤如风中落叶,她感受到了比皇极神土压制更可怕亿万倍的窥探。
那目光不仅看穿了她的伪装,似乎还顺着她的因果线……
触及了某些她最恐惧的、来自更深邃黑暗的背景。
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巨大恐惧彻底攫住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惊喘,死死攥紧了萧承渊胸前的衣襟寻求庇护。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沈清欢——不,此刻她是诸天星辰意志的化身——星衍帝姬。
在那冰冷高贵的帝尊容颜之上,那褪尽墨痕污秽、如玉质般流淌着星尘光泽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动了一瞬。
那不是笑。是彻骨的讥诮,是睥睨的轻蔑,是对这被窃取的容颜、被扭曲的爱恋、被无知护佑的假货、以及那被蒙蔽了双眼还在为她人披荆斩棘的蠢物。
是对这整场荒唐闹剧发自灵魂深处的嘲弄。
这一丝极致轻蔑的讥诮,清晰地落入了死死护着贵妃的萧承渊眼中,也落入了那个因惊惧而扭曲了伪装面具的贵妃眼中。
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两人脸上,抽在了这所谓的“情深意重”和“失而复得”之上。
紧接着,星衍帝姬的目光没有任何留恋与停留,漠然地扫过全场——扫过那几个被帝威震得陷入玄玉宫墙、骨断筋折生死不明的黑麟卫统领,扫过噤若寒鸦、如同冻僵塑像的普通黑麟卫,扫过远处那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湮灭气息、己然洞开的玄铁天枢狱巨门……
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污秽,如此……不值一哂。
在这最后的俯视即将完成的瞬间。
那道包裹在永恒星辉之中、即将彻底融入深空法则光流的身影,停了下来。
悬停在巨大的空间裂痕边缘,如同星辰停驻虚空。
她的面庞朝着萧承渊和他怀中那个因惊恐而伪装破碎的白衣女子的方向——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法则的紊乱,但她的声音,却如同亘古的箴言,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带着一种超越尘世、冰冷到冻结灵魂、却也清晰到铭刻骨髓的意志,穿透重重空间壁垒的碎屑,首接响彻在萧承渊,以及所有目睹她的生灵心神最深处:
“此间污浊,此身枷锁。”
“前尘尽忘,旧事成灰。”
“凡尘孽缘,至此了断。”
“今世……”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承载着星海破灭与创生的帝眸深处,最后一丝属于“沈清欢”的情感波动彻底泯灭,只剩下最冰冷的、如同神祇对凡物的最终宣告:
“不复再见。”
话音落下,轰——
如同宇宙重启的号角,悬停在她身后的帝命星衍图最后一次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华。
星图中央,那道贯穿星河、曾将皇极壁垒斩开的混沌星痕之剑剧烈震荡。
呲啦——咔嚓嚓嚓~
刺耳至极的空间彻底破碎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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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割裂开。
皇极神土的天穹,仿佛一幅即将被撕成两半的巨大幕布。
星衍帝姬的身影,在最后这撕裂星空的恐怖背景前,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永恒星芒,携带着那蕴藏着无上帝威的星痕之剑,决绝而无情地射入了裂痕之外那无尽的、象征着自由与永恒的深空混沌之中。
再不留一丝痕迹。
只有那道被强行拉扯得更加巨大、边缘流淌着星辰熔岩般物质的恐怖裂隙,横亘在皇极神土的天穹之上,无声地诉说着星衍帝姬的离去,和她留下的冰冷绝决。
哗啦啦……
一片淡紫色的、由最精纯的星辰帝炁凝聚而成的花瓣状光点,如同最后的叹息,缓缓从裂痕边缘飘落下来,最终落在沈清欢方才被法则锁链钉住、又被帝威解放、最后留下斑驳血痕的光滑玄玉石地上。
光点无声聚拢,烙印于冰冷的玄玉宫砖表面,形成一枚极其微小、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印记:
帝星之痕。
中心一道微小的、贯穿印记的剑痕,散发着割裂一切联系、封印一切过往的冰冷意志,如同最古老的封印,宣告着“不复相见”的绝对誓言。
此刻——
萧承渊周身狂暴的神性光焰骤然熄灭,并非主动熄灭,而是被那道帝眸最后的俯视、那声冰冷宣告中蕴含的、源自血脉位格层面的绝对蔑视……强行浇灭,如同被宇宙冰封的火焰。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抽离了脊柱。
那死死护着怀中假贵妃的手臂,第一次失力般地垂落下来。
一双猩红的瞳孔中,所有的惊怒、恐慌、骇然、杀意统统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巨大到足以碾碎灵魂的……
空洞。
他怔怔地、失神地望着天穹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空间裂痕,望着那枚代表永恒割裂的帝星剑痕印记,大脑一片轰鸣空白。
不复…再见……
这冰冷的西个字,如同灭世劫雷在他意识深处反复炸响。
前世那个清冷孤高、为他倾尽星图的身影……刚才那褪尽污秽、化作星空帝女的睥睨尊容……两张面孔,一段贯穿两世、剪不断理还乱、最终却以如此冰冷决绝方式画上句点的孽缘……
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疯狂交织、碰撞、最终粉碎。
前世是她拯救了他,他才是那个在污浊中生存的莲妖,是她让污浊之地变成了皇城,今世他却认错了人,又让这一方天地变成了原样。
他猛地捂住了胸口心脏的位置,那里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难以形容的剧痛与恐慌,远超肉体被洞穿百倍千倍。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但那领悟本身,就是一场迟来的、灭顶般的审判。
“不……”一声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极轻微的气音从他喉间挤出,破碎不堪。
他身旁,那贵妃此刻再无法维持那清冷孤高的姿态。
她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因巨大的惊悸而剧烈颤抖,那被帝眸瞬间“破妄”的细微伪装裂痕虽然己经修复,但眼神深处那无法平息的滔天恐惧却如同跗骨之蛆。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枚剑痕印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道针对萧承渊的、断绝前尘的封印力量,以及那无声的帝命威严碾压下自身命格气运的阵阵抽痛和……一丝几乎微不可察、却让她灵魂都要冻结的……“被标记”感。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种隐秘的恐惧和极深的算计,试图再次靠近萧承渊寻求安慰。
然而,当她带着哭腔试图依偎上去时:“殿下……妾身好怕……那帝姬……”
“滚开~”
一声暴戾到极致、蕴含着无边痛苦与失控的嘶吼,如同受伤凶兽濒死的咆哮,猛然从萧承渊口中爆发。
伴随着这声嘶吼的,是一股近乎失控、裹挟着腥甜杀意与毁灭气息的狂暴气浪,狠狠轰向试图靠近的假贵妃。
噗~
贵妃猝不及防,被这股无差别狂暴的力量正面冲击。
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小口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身上的月白光晕剧烈黯淡,清冷绝艳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被打断美梦的怨毒。
她狼狈地摔在冰冷的玄玉石地上,惊恐地看着那个如同被彻底点燃、周身散发着毁灭气息、却又如同迷失在无边黑暗与痛苦中失魂落魄的身影。
萧承渊根本没看她,他那双猩红的、如同要滴出血泪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枚帝星剑痕!那枚宣告着“不复再见”的冰冷印记。
他猛地踉跄着冲了过去,如同扑向最后救赎的溺水者,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无边的恐慌与绝望,重重地跪倒在那枚微小的印记旁。
他伸出颤抖得如同风烛残年的手指,带着一种几乎要粉碎骨节的疯狂力度,狠狠地抓向那枚冰冷烙印在玄玉石地上的剑痕。
“呃啊——” 灼烧灵魂的剧痛瞬间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那帝星剑痕虽小,却蕴含着星衍帝姬的本源帝炁与那道封印一切的星痕剑意。
指尖触碰的瞬间,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星辰钢针沿着他的血脉刺入他的灵魂,灼烧,封印,隔绝。
但他不管不顾,五指死死抠住那枚印记,骨节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皮肤瞬间焦黑,鲜血淋漓。
他眼中翻涌的疯狂痛苦几乎要吞噬一切理智。
他试图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鲜血,用自己的灵魂去感应,去叩问,去撕裂这道冰冷的封印。
他不信,他不许。
然而——
滋滋滋……
接触之处,只有刺目的紫色电芒闪烁,只有更深入、更彻底的灵魂灼痛。
那枚微小的剑痕,纹丝不动,其上那道贯穿的印记,冰冷、锋锐、不可撼动,如同宇宙法则本身对这段孽缘的终审判词。
“沈…清…欢……”一声带着毁灭性绝望的、如同自九幽地狱深处挣扎而出、泣血般的不甘嘶吼,在皇城冰冷的玄玉宫道上,在横贯天穹的星辰裂痕之下,在无数黑麟卫惊惧的沉默注视中……如同泣血的悲歌,回荡不息。
帝星剑痕幽幽地散发着冰冷的光,深空的寒风从巨大的裂隙中呼啸灌入,卷起宫道上碎裂的石屑和那淡淡的、象征着永恒隔绝的紫色光尘。
不复再见,便是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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