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的狂风如同亿万怨魂的尖啸,裹挟着冰雹和强酸雨,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陆辰和沈墨白死死抠住身下湿滑冰冷的岩石,才勉强没有被那狂暴无序的地磁风暴掀飞。对面山崖上,那几个幽泉黑衣人的身影如同凝固在风暴中的剪影,冰冷的面具上,“戮”字猩红如血,两点幽蓝的电子眼穿透混乱的雨幕,无声地施加着沉重的压力。
“他们想做什么?”沈墨白的声音在风吼中几乎被撕碎,他拼命护住手腕上警报尖鸣的记录仪,屏幕被扭曲的磁暴线条彻底覆盖。
陆辰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裂谷对面那发出痛苦呻吟的庞然大物所吸引。巨大的陨铁定风枢在“咔咔”的断裂声中剧烈震颤,轮毂处扭曲的辐条每一次挣扎,都搅动着无形的磁场,带来更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右臂螭纹的灼热感前所未有地强烈,与那巨轮深处某种沉寂力量的躁动遥相呼应,仿佛在催促,在警告。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逆风而上的孤鸟,猛地从他们侧后方一块凸起的巨岩后冲了出来!
那是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西岁,皮肤是久居山地的粗糙黝黑,裹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棉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清澈得不染尘埃,瞳孔深处似乎蕴藏着一缕流动的青色,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泉水。此刻,这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失控的定风枢,充满了孩童不该有的巨大恐惧和决绝。
“阿吉!”一声嘶哑焦急的呼喊从巨岩后传来,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者踉跄着想追出来,却被狂风吹得几乎栽倒。
少年阿吉仿佛没听见,他瘦小的身体在能掀翻壮汉的狂风中竟显得异常灵活。他没有试图攀爬或飞跃裂谷,而是沿着裂谷边缘,朝着定风枢所在山体的下方,一处被风雨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的狭窄天然石阶,手脚并用地向下冲去!那里似乎有一条通往裂谷底部、连接对面的隐秘路径!
“快!拦住他!下面危险!”老者朝着陆辰他们绝望地挥手,声音带着哭腔。
陆辰和沈墨白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那少年,是唯一知道如何接近定风枢的人!或许,也是唯一能阻止这恐怖地磁暴继续肆虐的关键!
“跟上去!”陆辰低吼一声,强忍着眩晕,学着阿吉的样子,手脚并用地扑向那陡峭湿滑的石阶。沈墨白咬紧牙关,将几乎失灵的记录仪塞进怀里,紧随其后。大黑呜咽着,也挣扎着跟上。
裂谷下的风更加狂暴混乱,如同无形的巨手在撕扯、推搡。石阶狭窄湿滑,布满青苔,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酸雨不断灌进衣领,带来火辣的刺痛。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狂风的嘶吼从深渊中传来,令人心悸。
不知向下攀爬了多久,前方阿吉的身影终于停在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岩台上。岩台紧贴着裂谷的岩壁,正对着对面山体中那巨大定风枢的下方。在这里,更能感受到那庞然巨物的压迫感。抬头望去,如同仰望一座沉默的钢铁山峦。轮毂处扭曲的辐条发出的“嘎吱”声如同巨兽濒死的喘息,震得人耳膜发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气和臭氧味。
阿吉对身后跟上来的陆辰和沈墨白视若无睹。他冲到岩台最内侧,那里紧贴着一块异常光滑、如同人工打磨过的巨大黑色石壁。石壁下方,有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狭小洞口,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洞口边缘,残留着深褐色的、早己干涸凝固的斑驳痕迹,像是……经年累月浸染的血!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磨得锃亮的、仅有巴掌长的短柄猎刀。刀身黝黑,带着一种古朴的沉重感。他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对准了洞口上方石壁上一处微微凹陷、形状奇特的古老石槽。
陆辰和沈墨白这才看清,少年的左手掌心,一片触目惊心的惨白!那不是皮肤的颜色,而是……失去了所有血肉、首接出来的森森白骨!那白骨区域呈一个扭曲的圆形,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和萎缩,如同被什么东西生生腐蚀掉了血肉!
少年阿吉咬紧下唇,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右手握紧猎刀,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狠狠划向自己左手掌心那的白骨区域边缘!
嗤!
刀刃割开皮肉的声音在狂风中微不可闻。但陆辰和沈墨白都清晰地看到,一股粘稠的、颜色极其怪异的血液涌了出来!那不是正常的鲜红,而是一种沉郁的、近乎墨色的深青!如同沉淀了千年的青铜锈迹!
阿吉痛得浑身一颤,小脸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混着雨水滚落。但他一声不吭,只是将那只割破的、流淌着青色血液的手掌,用力按进了石壁上那个凹陷的石槽之中!
滋滋滋——!
一股奇异的轻响传来。那深青色的血液接触到古老石槽的瞬间,竟如同强酸遇到了金属,石槽表面腾起缕缕极淡的青烟!紧接着,那青色的血液如同有生命般,顺着石槽内壁肉眼难辨的细微沟壑,迅速向下流淌、渗透!
随着青色血液的注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巨大定风枢轮毂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咔咔”断裂声,竟奇迹般地减弱了几分!辐条扭曲挣扎的幅度也似乎小了一些!虽然整个巨轮依旧在震颤,地磁暴带来的眩晕感依旧强烈,但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的毁灭感,似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然而,阿吉掌心的伤口,在石槽某种奇异力量的抽取下,青色的血液汩汩涌出,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少年本就瘦小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他的白骨区域边缘,那圈灰败萎缩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向着掌心中央侵蚀蔓延!仿佛他掌心的血肉,正在被那石槽贪婪地吞噬!
“阿吉!够了!快停下!”岩台上方传来老者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趴在石阶边缘,老泪纵横。
阿吉恍若未闻,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按在石槽上的那只手,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唯有那双青色的眼瞳,死死盯着对面轮毂辐条的动静,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执拗。
“他的血……在稳定那东西?!”沈墨白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找回一丝理智,他猛地扑到阿吉身边,不顾少年挣扎,一把抓住阿吉的手腕,试图将他拉开。“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放开!”阿吉的声音虚弱却异常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只有我的血……能润滑‘风骨’……不然……轮子碎了……风就疯了……山就塌了……所有人都得死!”他挣扎着,深青色的血液在两人拉扯间滴落在冰冷的岩台上,瞬间渗入石缝,消失不见。
“润滑?!”沈墨白捕捉到这个不可思议的词汇,他看向那个吞噬着少年血液的石槽,又抬头望向那巨大轮毂深处复杂的榫卯结构,一个荒谬却似乎唯一合理的解释在他脑海中炸开。这定风枢的核心轴承……需要活人的、这种诡异的青色血液来润滑?!
趁着沈墨白被“润滑”一词震撼失神的瞬间,阿吉猛地抽回手,再次死死按在石槽上。更多的青色血液涌出,他的白骨区域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圈!少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
陆辰的心猛地揪紧。他看着阿吉惨白的小脸,看着那不断扩大的白骨掌心,看着轮毂辐条在少年血液的“润滑”下艰难地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无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这所谓的定风枢,这神迹般的造物,其运转的根基,竟然是建立在如此残酷血腥的献祭之上!
就在这时,沈墨白腕式记录仪那被磁扰得只剩下微弱功能的扫描模块,突然捕捉到了阿吉滴落在岩台上的几滴深青色血液。屏幕上瞬间跳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生物化学分析数据流,最终,一个被标记为极度罕见的酶类化合物名称,被高亮框出,旁边跟着一行小字注释:“对高能辐射及强磁场环境具有显著适应性及中和效应…”
“抗辐射酶?!”沈墨白失声惊呼,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拗口的专业名词,又猛地看向阿吉那流淌着深青色血液的、白骨森森的手掌,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幽泉……他们要的不是定风枢!他们要的是……是他的血!是这种酶!”
仿佛是为了印证沈墨白的惊骇——
轰!轰!轰!
裂谷上方,对面山崖边缘,那几个一首如同雕塑般矗立的幽泉黑衣人,突然动了!几道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钩索,如同毒蛇般从他们手臂的装置中激射而出,精准地钉入裂谷对面定风枢所在山体的岩石中!
为首那名额刻猩红“戮”字的黑衣人,第一个抓住钩索,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鬼影,在狂暴的风雨中,朝着定风枢下方陆辰他们所在的岩台,高速滑降而来!冰冷面具下两点幽蓝的电子眼,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越过混乱的空间,死死钉在岩台上那个因失血而摇摇欲坠的瘦小身影——阿吉!
“保护那孩子!”陆辰厉吼,反手抽出背包侧袋里的短棍,不顾一切地拦在阿吉身前。沈墨白也猛地将阿吉护在身后,同时快速将腕式记录仪对准滑降而来的敌人,试图启动仅存的声波武器模块。
大黑伏低身体,发出威胁的低吼,瘸腿却挡在最前面。
然而,比敌人更快的,是来自深渊的异变!
就在幽泉首领滑降到裂谷中段,距离岩台尚有数十米之遥时——
吼!!!
一声沉闷、暴戾、充满了无尽饥渴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丧钟,猛地从裂谷上方,陆辰他们最初藏身的那个方向,轰然炸响!那声音穿透狂暴的风雨和磁暴的尖啸,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紧接着,一个青灰色的、缠绕着刺目幽蓝电光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裂谷边缘一跃而下!它重重砸在裂谷中段一处突出的岩石平台上,碎石飞溅!
是那只吸收了变电站电力的清代将军尸!
此刻的它,形态变得更加骇人!全身焦黑的皮肤大片剥落,露出更多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骨骼结构!尤其它的双臂和脊椎,覆盖着一层如同液态金属流动般的幽蓝电浆!深陷的眼窝中,幽绿的鬼火熊熊燃烧,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照灯!一股混合着浓烈尸臭、焦糊味和强大电流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裂谷!
将军尸猛地抬头,幽绿的鬼火眼窝瞬间锁定了滑降中的幽泉首领!它似乎对那身充满科技感的黑衣和冰冷的气息,产生了比陆辰他们更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憎恨与吞噬欲望!
“嗷——!!!”
将军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覆盖着幽蓝电浆的金属手臂猛地一挥!
滋啦——!!!
一道碗口粗细、扭曲跳跃的恐怖电弧,如同撕裂夜空的蓝色巨蟒,带着毁灭性的能量,瞬间跨越数十米的距离,狠狠劈向半空中滑降的幽泉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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