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镇的秋阳将校场染成金红时，郑辰正用镗刀修整整齐排列的燧发枪。柳家矿洞精炼的熟铁在枪身上泛着冷光，他用通条校准枪管轴线，0.1毫米的误差在阳光下纤毫毕现。王二狗抱着新铸的刺刀蹲在一旁，刀鞘上的"辰"字钢印被秋霜磨得发亮："师父，老把总说蒙古使者带了三百死士，要砸咱们的场子！"
"砸不了。"郑辰将刺刀卡入枪膛，金属扣合声在晨雾中传出脆响。李猛扛着刚锻好的炮闩撞开校场大门，铁甲上的铁屑掉在开花炮弹的引信孔里，惊得信管上的导火索微微颤动——校场中央己列阵三千鸟铳手，燧发枪组成的钢铁林后，十二门12磅线膛炮昂然指天，炮口的膛线在阳光下旋出幽影。老边军拄着锈迹斑斑的马刀跪地，刀鞘上的血槽还凝着十年前的战痕。
柳如眉的九节鞭突然甩在炮管的散热片上，玄色斗篷扫过瞄准镜的铜质镜筒："郑辰！俺探到蒙古使者袖子里藏着毒箭！"镜中，苏璃正用赤金算盘核计阅兵消耗，算珠碰撞声里，田婉捧着新制的炮衣走来，土黄色的帆布浸过桐油，雨水落在上面立刻凝成珠串。
午牌时分，蒙古大汗的鎏金马车碾过校场的石灰线。为首的使者巴图鲁掀帘下车，狐皮帽檐下的眼睛扫过鸟铳阵列，突然拔刀指向郑辰："汉狗！俺大汗说，你那铁疙瘩若赢了俺的神箭手，便罢兵十年！"
"好。"郑辰抬手，王二狗立刻点燃线膛炮的导火索。"轰隆"声中，开花炮弹在三百步外的土丘上炸开，破片如蝗群般撕裂草甸，惊得巴图鲁的坐骑前蹄腾空。柳如眉的鞭梢卷起块炮弹残片，铁片上的破片槽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巴图鲁，这炮能打穿你们汗帐的金顶！"
巴图鲁脸色煞白，却仍强撑道："火器再响，也比不过俺们的追风骑！"话音未落，李猛己挥刀劈下——三千鸟铳手同步跪射，燧发枪的齐鸣声浪掀得校场旌旗狂舞。百米外的牛皮靶墙瞬间布满弹孔，最边缘的靶心处，一枚铅弹正中三年前蒙古使者射穿的旧孔。
田婉突然捧出沙漏："使者请看，方才三轮齐射，耗时仅一刻钟，而贵部神箭手需半个时辰才能完成同等火力。"苏璃将算盘推到巴图鲁面前："若开战，贵部每损失一名骑士，俺们能造十杆燧发枪。"柳如眉则甩出一卷图纸，矿洞的经纬线与火器生产线在纸上交错："俺家铁矿够铸百万杆枪，打到你们草原寸铁不生。"
暮色漫上校场时，巴图鲁突然跪地，佩刀插在郑辰脚边："辰将军饶命！俺们愿签《宣府互市约》！"郑辰拾起刀，用镗刀在刀柄刻下"辰"字："可以。但有三事：一、以良马换辰式农具；二、开放漠北铁矿勘探；三、"他指向远处正在试射的地雷阵，"永不踏入宣府百里内。"
三日后的清晨，蒙古使者车队载着农具模型离去。王二狗在辕门上刻下盟约条款，李猛擦着镗刀凑过来，刀光映着远处的炊烟："兄弟，那农具......"
"留了后手。"郑辰抚摸着燧发枪的枪托，想起图纸上暗藏的淬火缺陷——这些农具若改锻兵器，便会脆裂。他知道，这场以火器为筹码的外交，早己超越了简单的威慑。当苏璃计算着马帮贸易的利润，田婉规划着漠北屯田的蓝图，柳如眉标记出新的铁矿脉时，这些明面上的技术输出，正成为扎进草原腹地的隐形钉子。
校场的晚风掀起军旗，惊起的飞鸟掠过线膛炮的炮口。郑辰望着蒙古车队消失的地平线，突然觉得，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能用技术筑起不可逾越的壁垒，或许比百万雄兵更能换来长久的和平。而这场火器阅兵留下的震撼，正如投入草原的巨石，即将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起改变天下格局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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