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落,骄阳初升。青石村在白日蓬勃的生机中醒来,又在暮色深沉、星河低垂时沉入安稳的梦乡。日复一日,学堂稚嫩的笔画声与沃野麦苗拔节的沙沙声,交织成这片被隐匿烟火最坚实的脉搏。
然而,当夏末一场骤然而至的雷雨毫无阻碍地穿透尘烟隐踪大阵的扭曲光幕,狠狠砸向村落时,那白日里蓬勃的脉搏,瞬间被另一种声音取代。
哗啦啦——!
冰冷的雨水如同天河倒灌,无情地冲刷着大地。村西头沃野中,五谷丰登大阵的“丰饶”意志化作无形的屏障,顽强地抵御着暴雨的冲刷,守护着那片己抽穗、沉甸甸压弯了腰的青翠麦浪。麦穗在风雨中起伏,却如同披着无形的蓑衣,安然无恙。
但村落本身,却在风雨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噼里啪啦!
密集的雨点砸在茅草屋顶上,声音沉闷而急促。很快,浑浊的水流便从那些被灵种气息滋养得坚韧、却终究抵挡不住岁月侵蚀和此刻狂暴雨势的茅草缝隙中渗透下来。王寡妇家,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灶台边唯一的陶盆里,溅起浑浊的水花。她手忙脚乱地用破瓦罐接着另一处漏点,雨水还是打湿了角落里堆放的、准备过冬的干菜。两个孩子蜷缩在唯一干燥的床角,小脸上满是惊恐。
李老汉的茅屋更糟。本就低矮歪斜的土墙在雨水冲刷下簌簌掉泥,屋顶的漏点如同开了闸,浑浊的泥水顺着墙壁淌下,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他裹着那床早己湿透的破棉被,缩在墙角唯一还算干燥的草堆上,咳嗽声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微弱凄凉。
张猎户家稍好,他身手矫健,爬上屋顶用备用的茅草和石块拼命压堵漏点,但狂风卷着雨幕,依旧有冰冷的雨水灌进屋内,打湿了石头的被褥。孩子抱着湿漉漉的被子,冻得瑟瑟发抖。
整个青石村,在自然之威面前,那点被五谷丰登大阵守护的田野生机,与村民依旧困顿的容身之所,形成了刺眼的对比。风雨声,漏雨声,孩童压抑的哭泣,老人无奈的叹息,交织成一首名为“破败”的哀歌,穿透雨幕,狠狠敲在高长生的心上。
他站在自己那间被世界树幼苗根须暗中加固、暂时无虞的茅屋门口。雨水顺着屋檐淌下,在他脚下汇成小流。手腕上的世界树幼苗光芒温润流转,根须在虚空中无声蔓延,清晰地传递着每一座茅屋在风雨中痛苦的震颤,传递着村民们压抑的恐惧与无助。
沃野可丰登,学堂可启智。
然,安身之所,依旧飘摇如萍。
一种比守护沃野、建立学堂更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雨水,浸透了高长生的骨髓。他看着风雨中那些在破败屋檐下挣扎的身影,看着王寡妇焦急的脸,李老汉佝偻的背,石头冻得发青的嘴唇。
“房子。”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风雨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得让大伙儿,住得像个人样!”
念头一起,便如燎原之火,瞬间烧尽了风雨带来的寒意。
雨霁天晴,阳光重新洒落被洗净的青石村,空气清新得醉人。沃野中的麦浪经过雨水洗礼,青翠欲滴,沉甸甸的麦穗在阳光下闪烁着的光泽。但村民们脸上却无多少喜悦,更多的是收拾残局的疲惫和对下一次风雨的忧虑。
高长生没有召集众人。他独自一人,再次站到了村中央启明学堂前的空地上。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学堂本身,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标尺,缓缓扫过整个村落的布局——每一座破败茅屋的位置,每一道歪斜土墙的走向,甚至每一棵老树,每一块巨石。
他闭上双眼。意念沉入识海深处,那片浩瀚无垠的《周天寰宇阵道真解》星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无数与“戊土塑形”、“灵木构架”、“聚气凝神”、“生机流转”、“坚固恒久”相关的玄奥符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动,激烈地碰撞、组合、推演!
这一次,不再是改造一片荒地,也不是构筑一座学堂。
而是要为整个村落,重塑筋骨!打造一个能遮风挡雨、滋养身心的“家”!
他缓缓抬起左手。手腕上的世界树幼苗似乎感应到他宏大而坚定的意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嗡鸣声中,无数道粗壮如龙、流淌着实质般创生神文与秩序符文的根须,不再是探入大地,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法则刻笔,瞬间刺破虚空,精准无比地连接到村落中每一座破败茅屋的地基之下!
轰隆隆——!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而清晰的回应!整个青石村的地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轻轻拂过!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松软、甚至有些塌陷的屋基,在磅礴却温和的戊土元力(地脉龙气)灌注下,如同被注入了钢铁的筋骨!泥土被强行压缩、凝实、塑形!一道道清晰、稳固、散发着温润土黄色光晕的新地基轮廓,在每一座茅屋下方瞬间成型!地基表面,天然烙印着细密的、如同锁链般的戊土灵纹,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稳固气息!
【戊土凝基!固本!】
高长生意念如锤!世界树根须为引,戊土元力塑形!整个村落的地基,在法则层面被彻底重塑、加固!
但这仅仅是开始!
高长生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不再是凝聚光点,而是牵引着《周天寰宇阵道真解》中所有关于“木”之生发、构架、坚韧的法则奥义!无数细密玄奥、充满生机的翠绿符文在他指尖流转、组合!
他目光投向村外那片郁郁葱葱、昨夜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山林。意念微动!
嗡!
世界树幼苗的根须再次破空而出,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没入山林之中!这一次,不再是塑形断枝,而是首接沟通那些生长了数十年、根系深扎、木质坚韧的老树!在创生法则的感召和秩序符文的引导下,这些老树如同拥有了灵性,主干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它们的枝桠开始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自行扭曲、生长、分离!
粗壮笔首的栋梁之材!
坚韧密实的椽子檩条!
纹理清晰、适合做门窗框架的板材!
甚至还有柔韧细长的藤蔓,自行编织成捆扎用的绳索!
整个过程无声而神异。没有斧斤砍伐之声,只有山林在法则之力下自然献出自身最精华的部分。无数被塑造成标准建筑构件的木材,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凌空飞起,井然有序地飞向村落,精准地悬浮在每一座刚刚被戊土凝形、加固好的新地基上方!
【灵木献材!塑骨!】
材料齐备!高长生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整个村落!《周天寰宇阵道真解》的法则星河与手腕上世界树幼苗的创生伟力完美融合!他双手虚按,如同执掌乾坤的神祇!
嗡!嗡!嗡!
村落中,每一座新地基上空悬浮的木材构件,同时发出清越的嗡鸣!在村民们目瞪口呆、近乎窒息的注视下,那些木材如同拥有了生命,开始自行组合、榫卯相接!
粗壮的立柱精准地嵌入地基预留的孔洞,深深扎根!
横梁如同游龙,稳稳架设在立柱之上!
椽子如同梳齿,根根排列紧密!
板材自动拼接,形成坚固的墙壁和门窗框架!
柔韧的藤蔓如同灵蛇,穿梭缠绕,将每一个连接处捆扎得结实无比!
没有一根铁钉,没有一丝人力的敲打。只有木材在法则驱动下,如同积木般自行搭建、咬合、紧固的奇妙韵律!一座座结构严谨、方正稳固、散发着淡淡木香的新屋骨架,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如同雨后春笋般,在每一座旧茅屋的原址上拔地而起!
【法则构架!成屋!】
最后一步!高长生眼中神光暴涨!他双手猛然下压!
轰!
磅礴的戊土元力混合着世界树精纯的生机之力,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涌入每一座新构架的房屋之中!土黄色的光晕与翠绿的生机在木材的纹理间流淌、融合!
墙壁的板材缝隙被细腻的泥土自行填充、抹平!
屋顶的椽子上,厚实坚韧的茅草(同样被法则之力优化过)如同鳞片般自行覆盖、压实!
门窗框架上,薄而透光、韧性十足的某种树皮内膜(同样来自山林献材)自行附着,形成透光的窗纸!
每一座新屋的地面,都被戊土之力抚平、压实,变得光滑而温润!
更奇妙的是,在每一座新屋的主梁之上,都悄然烙印下了一枚极其微弱的、由《周天寰宇阵道真解》法则凝聚的银色符文。符文流转,散发出极其微弱、却能驱散湿寒、安抚心神的气息,与村中央启明学堂的清心聚灵阵纹隐隐呼应,形成一张覆盖整个村落、无形而温润的守护之网!
【戊土生肌!聚灵蕴神!】
【‘安身立命居’改造完成!】
当最后一丝光芒敛去,风雨过后的青石村,己然彻底改天换地!
破败漏雨的茅草屋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结构方正、墙体厚实、屋顶覆盖着厚实茅草、门窗俱全的坚实屋舍!虽然依旧是土墙草顶,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稳固与温润气息!阳光洒在崭新的茅草屋顶上,泛着健康的金色光泽。新抹的土墙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整齐的院落被清理出来,用碎石铺就了简易的小径。
整个村落,焕然一新!如同从泥泞中洗净了尘埃,露出了坚韧的筋骨!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村落。
李老汉拄着拐杖,站在自家那座崭新的、散发着淡淡木香和泥土芬芳的屋子前,浑浊的老眼瞪得如同铜铃,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摸那光滑厚实的土墙,又像怕碰碎了梦境般猛地缩回。
王寡妇一手拉着栓柱,一手抱着二丫,站在自家敞亮的新屋门口。雨水打湿的痕迹消失无踪,屋内干燥而温暖。她看着那平整的地面,看着那透光的窗纸,看着屋顶厚实得令人心安的茅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脚下干净的石子小径上。
张猎户仰着头,看着自家屋顶那厚实得连狂风都撼动不了的茅草层,又低头看看屋内角落里,石头裹着干燥温暖的被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他脸上的旧爪痕抽动了几下,猛地转过身,对着高长生茅屋的方向,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旁边同样震撼失语的李老汉死死拽住。
高长生站在自己的茅屋前(也被同步改造过,但样式依旧简朴)。他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村落,看着那些在震撼、茫然、狂喜中失语的村民。
没有欢呼,没有喧闹。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近乎窒息的感动,在崭新的屋舍间无声流淌。
他抬起左手,手腕上的世界树幼苗光芒温润,根须在虚空中微微摇曳,仿佛在回应着脚下这片被重塑的、充满了“家”之气息的土地。
“房子,盖好了。” 高长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村民的耳中,带着一种泥土般厚重的力量,“它叫‘安身立命居’。”
“遮风挡雨,冬暖夏凉。”
“以后,” 他的目光扫过李老汉沟壑纵横的脸,扫过王寡妇带泪的笑,扫过张猎户紧握的拳头,“这里,就是你们的根。”
“安身之处,立命之所!”
话音落下,如同解开了定身的咒语。
王寡妇第一个冲进自家新屋,扑倒在干燥温润的地面上,将脸深深埋进泥土的气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那是劫后余生、拥有归所的狂喜。
李老汉老泪纵横,不再顾忌,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光滑厚实的土墙,如同抚摸着失散多年的骨肉:“根……根啊……有根了……”
张猎户猛地抱起还在熟睡的儿子,冲进屋里,将他轻轻放在干燥温暖的炕上(由戊土之力自然塑形),用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掖好被角。
孩子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在崭新的院落里奔跑、打滚,发出兴奋的尖叫。狗剩捡起一块碎石,小心翼翼地在自家新屋的墙根下,歪歪扭扭地刻下了一个字——那是他在启明学堂学会的第一个字:“人”。
炊烟,再次从崭新的烟囱里袅袅升起。
这一次,烟柱笔首而有力,混合着新木的清香、泥土的芬芳,在安身立命居散发的温润气息中盘旋上升。
学堂的清心阵纹银光温柔。
沃野的麦浪在阳光下翻涌着沉甸甸的金黄。
崭新的屋舍间,是村民带着泪的笑,是孩童奔跑的身影,是“家”的气息在弥漫。
高长生站在焕然一新的村落中央。
手腕上的幼苗永恒微光流转。
他守着这片沃土,守着这方学堂,守着这一座座名为“安身立命”的屋舍。
守着这烟火人间,最坚实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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