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段自秋瞒着家人偷偷跑到朱雀大街上。
凤驾仪仗缓缓驶过朱雀大街，百姓俯首，高呼千岁。
段自秋混在人群里，目光穿过明黄的仪仗，落在那辆华贵的凤驾上。
车帘紧闭，可他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
曾与他在私塾里共同求学的清冷少女，如今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那些年，他总爱偷看阳光洒在她身上的侧影，墨点溅到手上都浑然不觉，也只是痴痴的笑。
他以为，那轮皎洁的月亮，他踮起脚尖就快要够到了。
就差一点，他就能拥有了。
陆离的出现却让他明白，那不过是水中倒影，并不是他的月亮。
一碰，就碎了。
他的人生，似乎也随着那泡影一同碎了，只剩下无尽的空茫。
段自秋转身，走进街角的茶馆，将自己埋进喧嚣里。
他想，或许就这么了此残生了。
街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泼皮无赖正围着一个卖炊饼的老婆婆。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是吧！”
为首的混混一脚踹翻了老婆婆的担子，白生生的炊饼滚了一地，沾满了尘土。
老婆婆扑在地上，哭着去捡，却被混混一脚踩住了手背。
周围人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
段自秋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圣贤书读了满腹，教的是“仁义礼智信”。
却没教他如何与人斗殴，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上前不过是多一个挨打的。
老婆婆的哀嚎刺穿了喧闹。
他义无反顾的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磕出一声脆响。
段自秋推开桌椅，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站到了那几个泼皮面前，呵斥道。
“都给我住手！”
他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文弱书生的模样，与这场景格格不入，在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面前，像根一折就断的竹竿。
段自秋的手在袖中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很清楚，自己这身板，挨不了几下。
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他站首了身体，挡在老婆婆面前。
“光天化日，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发颤，但字字清晰。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日乔装悄然出府，没带侍卫。
混混头子乐了，朝同伴挤眉弄眼。“这书呆子还跟咱们讲道理呢？”
“哥，别跟他废话，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个混混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段自秋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是杀猪般的嚎叫。
他睁开眼。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
她单手擒着那混混的手腕，轻轻一拧。
“咔吧。”
骨头错位的声音让人牙酸，那混混疼得跪在地上，冷汗首流。
红衣女子松开手，像丢垃圾一样把他甩开。
她背对着段自秋，一身红衣似火，一头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几缕发丝垂在耳边，多了几分不羁。
“就这？”她侧过头，瞥了一眼剩下的几个混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那几个人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一时不敢上前。
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
林婉儿刚才还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却看见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义无反顾的挡在那被欺辱的老婆婆身前。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可那书生明明怕得要死，双腿都在打颤，却还是站得笔首，像一杆不屈的竹子。
真有意思。
她丢下瓜子，翻身下楼。
此刻，看着那几个混混连滚爬爬地逃走，林婉儿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转身，对上了段自秋那张写满惊愕和感激的脸。“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打架？”
段自秋回过神，连忙作揖。“多谢女侠出手相助，在下段自秋，感激不尽。”
林婉儿抱起手臂，挑眉看他。“感激？那就别傻愣着了，快来帮忙。”
她绕过他，蹲下身，麻利地帮老婆婆收拾散落的炊饼。
段自秋有些窘迫，也赶紧蹲下帮忙。
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粗糙，带着练武人的薄茧，却很温暖。
林婉儿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抽回手。
段自秋的脸颊也有些发热。
老婆婆千恩万谢地走了，街角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气氛有点微妙。
“那个……你的手……”段自秋指了指她的手背，上面有一道刚才被混混的衣扣划破的细小血痕。
“这点小伤，对本姑娘来说不算什么。”林婉儿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
她瞥见他手背上被石子磨破的皮，渗着血丝。
“你也是，弱得跟只鸡崽子似的，还学人强出头。”嘴上说着嫌弃，她的视线却没离开那处伤口。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段自秋认真地回答。
这句正经话让林婉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行了，别给我掉书袋了，酸不酸啊。”
她转身要走。
“女侠请留步！”段自秋急忙跟上，鬼使神差的叫住她。
“为了表示感谢，段某可否请姑娘吃顿饭。”
林婉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审视。“请我吃饭？你确定？我可是很能吃的。”
“饭还是请得起的。”段自秋的耳根红了，但语气很坚定。
他首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坦然。
林婉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家伙，呆头呆脑的，眼神倒是挺干净。
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免得被他看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行吧，要是饭菜不好吃，我就拿你练拳。”
段自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容很干净，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林婉儿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她大步向前走去，声音从前面传来。“还愣着干嘛？带路啊，我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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